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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母都认不全。”

“……啊。”商忆不相信,“你家里人,怎么可能有不会说英语的。”不会中文都有可能。

“是真的。”他顿一顿,“除了投胎,他们什么都不如你。”

她低头攥着裙摆。

也许怕她还是不信,他甚至重复:“什么都不如。”

想到这里,女孩子又抱着毕业花束笑。

其实不是的。

他一直都没有怀疑过否定过她,他只是不愿意她感到费力。

爱是要无条件托举,并非让谁努力去和谁般配。

朋友和老师们都在博士猫头鹰贺卡上留下了名字。她想给他打电话,已经收到信息:在花里。

连忙往里翻了翻,果然有一封信被夹在花束里。

deardr.yiyi,

毕业快乐。

我有电子版,照抄还是感到紧张。如果你觉得字不好看,请原谅我。我可以把电子版打印出来,用你最喜欢的字体,重新送一次。

也许你不相信,但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用中文写东西。以及任何语言,都是第一次用心写东西。

我讨厌说,更讨厌写。所有和表达相关的事情,我都坚持深恶痛绝。但在我们漫长的开始里,因为这个错误的习惯,你承受了太多不必要的伤心。

原本我有很完善的信件结构。写到这里,不得不打断。

我爱你,非常爱你,爱情的唯一和全部;确定正在并即将继续和你共度一生,是我人生中最确切、最稳定、最完美的程序。

出错的那些瞬间,仅仅是一些微不足道的bug。现在已经都解决了,不会再需要说出“不应该啊”。感谢老师的包容和教导,学生朽木。

我一直认为是自己在分享容错率。

我深知自己得天独厚。在最年轻气盛的时间,一度用接触无法想象的苦难——对我来说这仅仅是一种刻意“手段”,以警醒自己保持清醒和谦逊。

遇见你之前,我已经见过很多东西。漫长的干涸,不稳定的政权,永远无法和解的种族,不该发生却突然发生的战争和死亡,清晨被用心叙述傍晚即为之身死的救世主梦想;精确到每小时分工的教育模式,科技革命的新一轮爆发,价值观在美国西海岸和中国精英阶层的惊人趋同。

有无数次,坐直升机像逃难一样离开贫瘠而动荡的城市,或者只是坐飞机回到我熟悉的舒适区域,我都感到世界了无意趣。

我完全理解所有最终选择信仰上帝或造物主的科学家。

是否富有、是否健康、是否卓越、是否美丽、是否好运,所有能够左右一个人是否幸福的决定性因素,都是既定的出厂设置。来自不公的人为改良是如此艰难,既得利益者的人性恶化却轻而易举,命运秩序又随机生成。

努力是安慰平庸人类存活下去的幻觉药剂,但到需要治病时,向它索取回报时,就会自动失效,留下一个又一个受骗者孤零零地质问,“为什么我这么努力,却没有应得的好报”。

我一直是这么想的。

在真正爱上你之前,我从不觉得有错。你要我帮助你,要我喜欢你,我都做到了;为什么还要坚持苛责我认同你?我们是来自不同成长环境的两个人,要我理解你的固执,就像说服我去学英国文学一样不可理喻。只要产生爱情,我们之间什么都不需要。

但你总是在伤心,总是、总是在为一些我难以理解的事情伤心。

慢慢的,我开始意识到一件事。世界上最不适合相爱的,就是双方之间除了爱,什么都不再剩下的两个人。

如果我想要爱护你,必然需要靠近你,靠近你的心事、情绪和思想,即使所有底色都与我的背道而驰。很遗憾,经过查探,我的结论确实是:在正常情况下,我们的路径永远不会相交。

“你在想什么”、“为什么非要这么想”、“能不能因为爱我不再这么想”,对曾经的我来说比黎曼假设都要困难,此生没有希望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