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下.身, 长发垂于地面,伸手盖上了唐年的双目。
唐年血污满面, 就这样不甘心地睡去了。
“可惜啊, ”女儿家说, “很可惜那唐永还活着。”
乌鸦一愣,听此言她笑得在池钗花肩头来回跳, 欢脱得好像真是只普通的鸟儿。
“哈哈哈!那你想怎么杀他?”
池钗花又给唐年盖上一旁备用的褥子,她起身掸掸衣袖,用手抹去脸上泪痕。
“杀了人,是不是要去十八层地狱?”
“呵呵,”乌鸦没好气地说,“在我眼里仙界也如地狱,你想去吗。”
“那……最好的是人间?”
池钗花转头,她用那双小鹿般的眼睛看乌鸦。
乌鸦用翅膀遮住自己的喙,低声:“于你我而言自然是人间。”
“……”
池钗花不说话,她穿着红衣在铜镜前转了转,又给自己别了只簪子,这才出屋。
不过没走几步,池钗花就看到游廊上婢子的尸首。女儿家的心鲠了下,扶着墙久久无法前行。
“怎么会……”
乌鸦凑到她的耳边:“你猜猜是谁杀的?”
“谁……”
“是唐永杀的,是唐永杀的!你看到了,你定是看到了,那个拿着刀,走在檐廊下的唐永。你快看啊,快去看啊。”乌鸦的声音如气,绕在池钗花身上,“快去吧,小姑娘。”
后头跟着的斐守岁,抱胸站在五步之外。就见着池钗花被乌鸦的术法蛊惑,也就只有斐守岁知道一切的始作俑者,不过一只黑鸟。
池钗花痴痴地念起乌鸦的话。
“唐永杀的……是唐永……”
女儿家被蛊惑,一步步走向唐永在的书房。
月亮落下白光,照在屋檐上,偶尔有不知秋的虫鸣,从池钗花身边响起。
女儿家没空搭理周遭的一切,她只想着去看看唐永,去看看那个她曾同床共枕的夫君,是否真如乌鸦所说手拿利刃杀了她的亲近之人。
夜越来越深了,空气中飘着草木清新的味道,以及血腥味。
无人惊扰的游廊,影子拉得长长的,也孤单。
池钗花垂着脑袋,手里的发钗被她死死捏住,直到拐了个弯,终是要见面的。
月洞门上一块匾额:
竹语轩。
池钗花仰头将那三字反复地念,是她取的名字,在新婚那月,他求着她取的。
静悄悄的夜,她就毫无声息地走进去,望向亮着光的窗。
一个人影印在纸窗上头,时不时动一下。
池钗花走几步,又停下来,她听到了唐永的声音,还有别的女子。
似乎喊着:“老爷,老爷。”
乌鸦跳几步,在池钗花肩头蹭了蹭。鬼魅般诱惑的声音,游离出她的喙。
“小姑娘你听听,是女人和男人在嬉笑打骂,你可听清了?”
池钗花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户。
“听清了。”
乌鸦像是在偷笑般:“唐永啊,不光抢了你喜欢的人,还不干不净呢,留着他做什么嘞。这样不自爱的夫君,你难道还要?”
“他不是我夫君……”
池钗花说着,用指节擦去脸颊上的泪痕,她的眸子里早没了光亮,低沉得像一潭死水,连孑孓都不在那儿生长。
女儿家又说:“是有肌肤之实,但从未换过真心的陌路人……”
话毕。
书轩内男女欢笑之声响亮出来,像个巴掌扇在池钗花的脸上。
乌鸦咯咯咯的讽了几声,她扇动翅膀,飞到池钗花另一个肩头。
“那接下来该做什么,小姑娘你应该知晓吧。”
池钗花倏地抬头,她先是缓慢地走几步,后来步子的速度越来越快。
直到屋门就在眼前时,她停住了脚。
近在咫尺的枕边人,在她面前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