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70(37 / 45)

诏书所言,张懿撤并州刺史位,迁调广陵郡太守,崔烈接任并州刺史之位。

“广陵郡为徐州要郡,地域广阔,海产丰富,此番又未曾遭逢蝗灾之害,也算是个好去处,其实也……也比在并州吃风沙的好。”崔烈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该当安慰安慰这倒霉蛋,又小声开口道。

可要张懿说来,崔烈还不如别说这安慰的话。

如今这特殊时节,一郡太守如何能跟一州刺史相比,再者说来,这并州也并未沦落到如崔烈所说,就要吃边地风沙的地步。

偌大一片晋中盆地内依然可称原田肥沃,秩序井然;南匈奴归化臣服之后进献的牛羊并不在少数,就连饮食上都可称一句油水丰厚;边地战事固然危险,却也未尝不是建功立业的机会。

凡此种种,又哪里是广陵郡可比的。

张懿深深感觉到,崔烈的到来根本不是来拯救他的,而是来让他感到窒息的。

但他自觉自己还不能在此时倒下去,起码还得听听对乔琰这个行僭越之举的混账玩意,陛下到底是如何安排的。

然后他就听到了更窒息的东西。

刘宏在圣旨中所说,乔琰礼数不端,举止无方,然观其行,有救民于水火之能,也诚于并州力挽狂澜,若是重罚似有不妥。

故而他以冀州名士为并州刺史,令乐平侯禁足不出乐平两年,期间每隔旬日前往州府聆听教诲,务必以教化之法端正言行。

上党太守郭缊,明知乔琰此举失当,不仅未曾劝阻,反上书为其求情,责令其调任为雁门太守,抗击匈奴,反思己过。

“……?”

——这大概是张懿此时心情的真实写照。

且先不说前者这个禁足到底有多大的执行力度,就算是真让她不能出乐平,那能算得上是什么惩罚?

乐平再怎么只算是个县,也到底是个享有万户的县国,从一头走到另一头,也总还是要这么个小半日的,怎么看都要比他先前被关在房中的待遇要好上太多。

尤其是,处理国中事务的乐平相还是乔琰一手举荐出来的,这地方便等同于是她的一言堂。

在自己的地方随便撒欢,这叫什么禁闭!

至于每隔旬日需要前往州府聆听教诲,这就更不算是惩罚了!

崔烈的祖父崔骃,《达旨》吐典言之采,《七依》入博雅之巧1,与班固、傅毅光彩比肩,又以《四巡颂》闻名大汉,除却文辞造诣之外,其家学诗书春秋同样卓著,崔烈崔蹇便显然是其后嗣中表现最为卓著之人。

能在这样的名士这里聆听教诲——

张懿觉得,要不是他立刻就得走马上任的话,他其实也可以留在这里听一听。

再一想到乐平还有个蔡邕在,他就更气了。

这叫什么?旬日往来州府一趟,其余时间还能听蔡邕讲书?

谁家禁足的日子是这样过的,太学也不过如此了!

再看看对郭缊的惩罚,张懿更觉得有点来气。

这位上党太守前些时日就已经抵达晋阳,甚至还在张懿面前出现过几次,态度坚决地表达了对乔琰的支持,就因为这个,张懿没少在心中连带着他一道骂,深觉这家伙真是阳曲郭氏中出现的异类。

他明明有一手好牌,却非要站到这等篡逆的人这里。

要知道若是洛阳追究乔琰的罪责,纵然背后有世家撑腰也不能让他脱罪。

如今将他从一富庶郡守调任成了边地太守,瞧着倒像是个降职的意思,可从郭缊的行事作风中已不难看出,他就是个硬骨头!

这样的人,反而还真觉得自己凭借这次的事情,落到了梦寐以求的岗位上。

张懿觉得自己已经不只是心口发闷了,看到郭缊那个都懒得装模作样的得意表情,他还有点牙酸。

但他再怎么觉得心中不快,也显然没这个资格去质疑天子的决定。

此时并州地界上权力最大的并州刺史不叫做张懿,而叫做崔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