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仰头,伸手收伞,伞面合上的一瞬间,她看到了去而复返的林孖。
师尊面色平静许多,不再如昨日一般含着滔天的怒火。
灵溪手指颤了颤,匆忙将伞收到身后,低声道:“师尊。”
朝露从叶尖滑落,一片寂静中,林孖开口:“灵溪,你当真要与为师这般较劲儿吗?你跪了一夜,这是在逼为师成全你们吗?”
“师尊,妖无法进入行云宗,旌云不可能伤害到行云宗。况且,我相信他。”她垂下眼眸,“他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害我,但他没有,他还答应我以后不再伤害凡人,他是真心的。”
她记得答应旌云那一刻,他眼中骤然亮起的光。那双眼睛怎么会是骗她的呢?那分明是爱她至深的模样。
她不想就这样放弃,她想要争取一次。
良久,林孖叹气:“灵溪,随为师去一个地方。”
林孖带着她离开行云宗,去到了一处小村落。
村落离仙门甚远,又靠近山林,不时有妖兽出没。
二人隐在半空,正遇上村中人殓尸的一幕。
尸体还未来得及盖上白布,犹可见他瞪着双眼,四肢僵直,胸腔处开了个洞,心脏被挖走。
村民要盖上白布将他带走埋入地下,妇人扑上去抱着他的手臂尖叫道:“不要带他走,不要,不要……”
她伸出手,颤抖着替他阖上双眼,终于大哭出声:“他还没等到我们的孩子出世……”
灵溪这才注意到妇人的小腹微微隆起,已有了身孕。
几个殓尸之人一副早已见惯的模样,叹气劝道:“节哀顺变,让他早日入土为安吧。”
他们上前要拉走妇人,妇人力不及众人,终被拉开。
几个村民为尸体盖上白布,推着车,将几具尸体一同向村外运去,身后哭声久久不绝。
灵溪抿唇看着这一切,心情沉重,林孖问她:“看见了吗?”
“师尊是要我看妖的凶残吗?可旌云他……”
“为师是要你看他们有多憎恶妖。”他侧身面向灵溪道,“凡人面对妖无力自保,只有求助修士。但几大仙山派的修士总有顾不到、赶不及之时,他们只有眼睁睁看着妖夺走他们的至亲至爱,甚至自己也命丧于妖物手下。”
“灵溪,你和他在一起,身上沾染了妖气,你怎知那妖气不会引来更多的妖?你与妖厮混在一起,你要凡人如何看你,如何相信你?一个与妖时时相伴的人,真的会为了他们去斩杀妖物吗?”
灵溪嘴唇颤了颤,第一次发现自己有些无法反驳。
倘若有妖察觉出她身上的妖气,随口一言,她身后所保护的凡人还会再相信她吗?他们是否也会将她当做异类,反手给她一刀?
她挣扎道:“或许我可以让他们也相信旌云不会害人……”
“那行云宗的名声,你也不顾了吗?”林孖打断她的话,“灵溪,生死之际,你有多少时间让凡人完全相信你,相信他?今日你与妖厮混,明日旁人只会说行云宗的修士与妖物厮混,不可信。难道你要因自己一人,连累所有的师弟师妹,连累行云宗上上下下?”
灵溪惶惶摇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晨光洒满大地,她心里却仿佛被压上一块巨石,堵得厉害,喘不过气。
她低下头,呼吸渐渐急促。她与旌云当真不能在一起吗?
头顶被一只宽大的手掌轻轻覆上,林孖语气和缓几分:“灵溪,你可知,为师也曾有过一个女儿。”
灵溪怔怔抬眸。
一向威严的师尊谈及女儿,像是顷刻间老去几分,脆弱了几分。他目光悲伤,对她说:“那年她八岁,天真懵懂,相信了一只化作人形的虎妖,离开为师的身边。待为师找到她时,只剩一具冰凉的尸体。”
“灵溪,为师见过的妖兽无一例外狡诈凶狠,说的这些话都是为你着想,为宗门着想。”
“师尊……”
她从不知师尊的至亲也是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