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承认:“我一直心悦他啊。”
但也,仅此而已。
“他从来都不是我的全部。”
年少时身不由己,所幸能读几年书,得夫子倾囊相授。
她读圣人言,于那泛黄陈旧的书页中窥得了人生的另外一番天地。
并非全然是相夫教子。
学堂中来来去去百余位学生,夫子道他们的天资无一人能与她相较。
他们不过是生作男儿身罢了,她又何必要屈居他们之下。
父母不慈,能参加县试的年岁,她被他们送入风月之地。
那时她被饿了数日,无力时只是想,若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她再也不要沦为他人附庸,被旁人肆意支配。
简单到极致的一个愿望,她想吃糖葫芦时,不必再有求于人。
后来她乘船赴京赶考,饱览过金平府外的大好河山。
金銮殿上及第,她也曾看过满城春花。
她永远不愿做那笼中雀。
林晋长她几岁,业已成家,迎娶的是太仆寺卿嫡女。
探花郎翩翩公子,从来都得朝中官员青睐。
容璇平心而论,若是秉公办事,林主事算是个不错的同僚。
不过他话里话外总有试探之意,容璇心底看得分明。
林晋出身不俗,又有太仆寺卿做靠山。若是自己不回来,兴许这四品主司之位会归属于他。
官场上的尔虞我诈,远比内宅厉害。
容璇叹口气,其实她自踏入官场以来勉强也算顺风顺水。虽无显赫家世,但她最初有首辅庇护,老师指点她良多。下江南时又有太子在前,她只需专心致志于手中事务,余下一切都不必操心。至于在常州,余知府更是诚心待她,给了她施展天地。
真要论起来,朝中见不得光的手段她没遇上过几遭。
但不代表她没有防备。
今日事务稍稍清闲些,容璇虽没有留客之意,但林晋坐于值房内,她也只能请他喝一盏茶。
相处一段时日,她知道他想问些什么,却还要绕上一圈,谈谈秋日风光、百姓农忙。
临了图穷匕见,不过是试探她背后有无可靠之人。
同在户部共事,同为一甲进士,他将自己视作敌手。容璇不知该作何想,至少他没有因女子身份而轻看自己?
陈太傅早已不掌朝中大权,这是朝中有目共睹之事。
若是自己身后无倚仗之人,只怕这位探花郎就要动些脑筋了。
容璇不动声色端起茶盏,在林晋说起京中茶楼时,笑了笑道:“天和茶楼不错,谢世子就曾在那处设席。”
林晋一顿:“容大人与宣国公世子有旧交?”
容璇矜持一笑,谢景和的名号果然挺有用。容璇应好,耽搁这些时日天气愈发冷了。余下的差事得尽早办结,省得受一路寒风。
侍从牵过绯珩,这匹漂亮骄纵的宝驹乖乖在容璇面前低下头,很是亲昵的模样。
平县与怀县相隔有一段距离,白景与绯珩并驾在前,行于官道间。
穿过几处村镇,总共遇上了三所乡塾。
萧索的秋风中读书声朗朗,不知日后金榜题名的进士是否会从这里走出。只可惜乡墅内目之所及,没有一位女童进学。
午后天气回暖,容璇与祁涵并肩行于乡间小径。
“虽是允女子科举,但第一要务只怕还是应该兴办女学。”
容璇有时想起,都得庆幸有道士的断言,自己能被当作男孩养大。
虽囿于乡野,但书中自能带人窥得一番天地,明白相夫教子之外,还有经天纬地的大事业。
祁涵颔首,礼部三年前便着手预备此事,收效暂不明朗。
京城中还好些,零零星星已有平民女子入学,但尚未能惠及乡里。
容璇沿着田埂走:“此事急也急不来。”
国库能拨付于此的银两有限,但她相信会越来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