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中积雪深, 没人来打扫, 踩下去能没过脚踝。
梅园中央,一棵高大虬结的梅树下, 倒着两个空了的酒壶。
一截月白色的王袍从梅花与白雪间垂下。
当陈松意来到这里的时候, 一眼就看到了躺靠在树上的人。
因为梅园今夜并不开放, 所以这里几乎没有灯光,只有地面上的积雪映出光芒。
园中幽静, 在雪上走过都可以听得到清晰的声音, 就是这点声音吸引了树上的人。
他一手枕在脑后,停下饮酒, 扭头看过来。
因为还没见过陈松意穿官袍的样子,所以他没有第一眼就认出她来。
“这里有人了。”厉王晃动了一下手里的酒壶,酒液在里面晃荡,发出水声,伴随着他的声音飘下来,“你到别处去吧。”
听他的话,陈松意知道他是把自己错认成了从宫宴上离开、到梅园来雪中赏花的同好。
“殿下。”她走近了两步,开口道,“是我。”
听到她的声音,萧应离才认出她来。
“军师?”
她站在树影下,轮廓仍然有些朦胧,只有身上的官袍越发清晰。
萧应离今日一直没有见着她,在宴席上还纳闷了一下,原来是因为她作了这样的打扮。
“你来这里做什么?”
因为来的是她,躺在树上喝酒赏雪的厉王殿下更自在了。
他没有从树上下来,而是放松地靠回了虬结粗壮的枝干上。
陈松意:“我来——”
她原本想说,我替太后娘娘来找你。
厉王不知是嫌麻烦,还是真的对他母后看中的那些闺秀毫无感觉,他对太后的行动是一点都没在关注。
身为军师,在这方面,她自然也是要为他分忧的。
她想说“殿下如果觉得麻烦,不想自己看的话,我已经帮你看好了几个王妃人选”。
结果她还没说完,在树上喝酒的人就像是想起了什么。
他又坐起了身,两条长腿从树上垂了下来。
“过来。”
他声音里带着一点微醺,像召唤孩子一样朝她招手。
陈松意按下了后面的话,顺从地上前,仰头看着坐在树上的他。
有着地上的雪映照,树上这个年轻的王者从眉目到发丝都是清晰的。
他对她展颜,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白玉雕成的小兽,从树上递给了她。
“给你,从沂州王家抄来的。”
他今天穿的王袍华丽,袖子宽大。
身上绣着四爪金龙,领口跟袖口还带着金丝编织的暗纹。
他从梅花树上伸手,宽大的袖子拂过树干,带到了梅花枝。
花枝一颤,上面的积雪就簌簌地落下来。
少女仰着头,像在一场大雪里看着年轻的神明。
见到雪落在她的眼睫上,树上的人想也不想就伸手给她拂去了,笑道:“怎么不躲。”
然后,才把这个玉雕把件放在了她的掌心里。
从树梢上落下来的雪是冰的,他的手却是暖的。
递给她的白玉把件因为一直带在他的身上,也是暖的。
等她接过以后,萧应离才道,“我给裴植挑了一副棋具,给你挑了这个。”
陈松意这才收回手,垂眼看向手中接到的把件。
只见这是一只白玉雕成的睚眦,但不凶,还透着几分可爱。
触手生温,不知道这是沾染了树上的人的温度,还是它本来就是一块暖玉。
睚眦,这是她最常用的身份,也是她觉得最像重回此世的自己的生物。
她没在厉王面前戴上过睚眦的面具。
他怎么会知道她自命睚眦?
“喜欢吗?”
见她接了礼物没有反应,树上的人又问。
陈松意这才道:“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