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薇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要和大乾国的世家长者们为敌。
可是,当城门口的卦匣破开,以他们脚下站立的地点为阵法中央,从内到外依次裂开无穷尽的龟纹,伏羲六十四卦,卦卦生相,相又孕育杀机。危机四伏,四面楚歌。
六个世家的长辈们齐心协力,运用磅礴雄浑的内力,抑或是杀伤力极强的机关与手持武器的尸人,朝阵眼中央的裴君琅冲杀而去。
尸人们手持刀、斧、剑、枪,所有五花八门的武器都持在冰冷的掌中。傀儡师掩于人后,像是怕被叶薇记恨,一个个脸上戴了青面獠牙的面具,不敢显露五官。
他们井然有序地据守各脉卦眼,将生门严防死守,不让裴君琅有破局的可能性。
他们高举起武器,竭尽全力,置曾经为守护这个国家长治久安的功臣们死地。
没等这一波汹涌的尸潮靠近,黑鳞绞蛇便摧折草木一般的人群,碾过这群为虎作伥的世家长者们,奋不顾身投入了卦阵。
黑鳞蛟蛇忠心护主,竟不顾危险陷入阵法,这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事。但他们要生擒叶薇,即便知道屡次征战,都是黑鳞蛟蛇打前锋,用坚硬的鳞甲,为他们扛下第一波箭阵。
山兽们战功赫赫,是大乾国的功臣。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要制服这条牲畜。
黑鳞蛟蛇通人性,兴许它十分困惑,明明在前段时间还是并肩作战的友军,为何今日对它的主人拔刀相向。
明明无论叶尘夜,还是叶薇,都为这个国家赴汤蹈火,它明明跟着主人杀过很多敌人,保卫过许多次国家。
那种久违的潮湿又一次袭来。
玉雪白皙的指骨轻抵叶薇的唇,裴君琅难得带点温柔,低声叮嘱她:“不要出声。”
叶薇一双杏眸在厚衣的阴翳下发亮,也不知她这么乖巧,是听懂还是没懂。
裴君琅不理她,只扬声高喊:“青竹何在?!”
不过一声轻唤,青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入营帐中,伏跪于屏风外。
裴君琅的声音不喜不悲,无风无浪。他淡淡道:“杀了叶薇的侍从,蔡嬷嬷。”
青竹一惊:“那可是叶小姐身边人,主子。”
“杀!”今年的雪下得很大,马车的车轮若是没有绑缚上铁链子防滑,恐怕路上就得有好几辆车会侧翻。真跌下山路可不是开玩笑的,若不能及时逃出车外,恐怕会葬身悬崖。
雪越下越大。
车壁单薄,区区手炉已经不够供暖了,娇生惯养的学生们纷纷抗议,要往烧了一车底板炭的华贵车厢里挤。就连裴君琅都被叶薇吵得头疼,大发慈悲接纳了鸡腿饭队的队员入车。
总之一路上能够惬意安详行路的,恐怕只有那些本来就要冷藏的尸人武器吧。气候适宜的冬天,马车里冻僵交叠在一块儿的尸体,感到心情暖暖的……
八大世家在大乾国各地都有房屋产业,百年前还有过封地自治的情况。漳州曾经由千面郎沈家管辖,因此即便沈家主回了京城分权而治天下,一部分沈家旁支仍守在漳州,看管当地的家产,也镇守山中的老山庄,为本家分忧解难。
这次,潜渊官学的师生们要入住的地方,便是那一座居于深山老林里的山庄。
六名老师里,最不怕冷的恐怕就是谢家少家主谢道玄了,学生们私底下都猜测,或许是谢家人自小和冰封的尸人相处,家中藏冰藏习惯了,自然就耐寒一些。
谢道玄先一步跳下马车。
她向来不苟言笑,此时冷脸扫了一圈四周,眼带杀气,探头望风的学生们和她对上视线,立马闻风丧胆,鹌鹑似的缩回脑袋,噤若寒蝉。
谢道玄:“今年风雪格外大,再过两日恐怕要闭城防雪灾。你们趁今日出门买些日用物品,等沈家人做完海姑的拜冬祭祀,我们随沈家人一道儿上山住庄子。”
谢道玄心想,今年的年节恐怕要在山上过了,大雪灾,带这么多学生不可能往返于山庄和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