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梁枋的宝珠吉祥草彩画。
梁柱底下,小宫人手执扫帚清扫积雪,连声交谈都没有,鸦雀无声。在皇后宫中当差的下人,各个小心敬慎,做事不敢马虎。
周溯接到了周婉如召见的恩旨,在外人眼里,周老家主死了,姑侄俩是最亲的家人,见一面,彼此哭泣诉苦,无可厚非。
周溯看到阖宫挂起的哀悼白幡,一应骄奢淫逸的玩意儿全搬回库房里,摆在外面见人的,全是死气沉沉的肃静桌椅、玉石盆栽、竹骨屏风。
周皇后很擅长演戏,骗过许多人。
周溯踏进门槛,周婉如远远看见他,提裙小步跑来。
她一双美眸早已哭红,水光潋滟,抱住了劲瘦如竹的周溯。软弱的姑姑低头,把哭湿的脸埋入侄子的肩头,眼泪一点点濡湿衣布,春风拂过,冷得蛰了周溯一下。
周溯垂下眼睫,没有动弹,任由周婉如抱他,藏在袖子底下的双手紧攥成拳。
周皇后感受到侄子的脊骨轻轻发颤,她饶有兴致地勾了一下唇,随后摆摆手,示意飞燕关上殿门,她和小辈要说些体己话。
门刚关上,周溯冷淡地开口:“皇姑姑,你不必再演了,我知道祖父在你手上。”
周皇后没有你来我往地推拉,她的目的不在此。
周婉如松开周溯,她气定神闲地坐回高榻,“姑姑好久没见你了,好歹沾亲带故,不先叙叙旧,聊聊家事吗?”
周溯抬眼,静静地凝望周皇后。
很快,他语气淡淡地说:“我和姑姑,应该没有那么多旧事可叙。”
周婉如轻笑一声。
明月摇摇头:“我怎么可能知道主子的心思?你小心些,今日主子看起来不快,对青竹都没好脸色呢。”
“嗳,成。宫里又派下生辰礼的赏赐了,咱家瞧着比往年还多些,这是圣眷正浓,要不要告诉二殿下,让他开心开心?”
“还是别多事了,二殿下想知道,他自会去了解。”明月对于伺候裴君琅很有心得,“青竹说的,不要替主子拿主意。”
“正是了,咱家受教了。”长寿毕恭毕敬地躬身,擦了擦一脑门的汗。
他不敢多话,打算嘱咐灶房那边,给裴君琅上一些碧螺春茶以及适口的茶点。
长寿还没走出两步,明月忽然开口:“不过,还有一点,要是有一位名叫‘叶薇’的小姐登门,别拦,也莫要管。这位主儿紧要得很,得罪她,那就是一个死罪。”
长寿打了个激灵,连连点头:“多谢明月小兄弟提点,若叶薇小姐来了,咱家一定好生伺候。”
两人刚说到叶薇,转眼贵客就到。
门房听到马车的响动,瞌睡还没打完,一截凝脂臂骨便递到他面前。
叶薇亮出府上玉牌,笑吟吟地说:“我想见见你们家殿下。”
门房吓了一跳,赶紧跑来和长寿通禀。
长寿心里咯噔,没想到从来不和人交好的二殿下,竟把自己随身玉牌都赠出去了。
何、何等的人物啊!
他毕恭毕敬赶去大开府门,定睛一看,是一位和二皇子年纪相仿的窈窕淑女,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这很可能是往后府上女主子啊。
长寿半点不敢怠慢,抬臂就要搀叶薇进来,顺道赔上一张笑脸:“小姐,您是爱喝碧螺春,还是紫笋茶呀?奴才也好给您置备上。”
“都成,劳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能服侍小姐,是奴才的荣幸!”
叶薇轻轻挑眉,她没想到裴君琅的玉牌竟这么好使。
府上奴仆一个个都对她礼待有加-
不少心思重的公子小姐从这一番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谈里,渐渐回过味来,周皇后是看上叶薇了,而叶心月想要入主东宫的梦,怕是破碎了。
“无聊。”裴君琅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戏,他对于周婉如拉拢人的手段早就见怪不怪。料想叶薇也是个人精,应当不会这么好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