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呼出一口气。
带着清冽药香的风,掠过焦玄鸣的耳侧,他的乌黑碎发也随之漾起,仿佛父亲的魂魄被堵在躯壳里许久,今日,终于能自在地飘走,回到天上去了。
屋内的烛光颤动,飞蛾扑火,不断地撞击玻璃灯罩,自取灭亡。
焦玄鸣亲眼看着父亲的皮肉一寸寸变皱,不过一刻钟,老者便没了呼吸。
焦玄鸣泪流满面,他咬牙,对屋外高呼:“老家主……去了!”
老家主辞世了。
很快,哀乐充盈整个焦家,院子外里三层外三层的仆妇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没多久,佛堂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间隙夹杂焦莲震怒的声音:“阿鸣,是不是你取出父亲的寿丸了?你疯了!你竟敢这样做!没有父亲撑起家族的威名,你是想被人手撕活吃了吗?!”
焦玄鸣拉开门,厉声呵斥长姐:“够了!你不该为了自己在叶家的主母地位,而利用父亲的寿元,让他死不瞑目!父亲活得够累了,让他安心赴死吧!”
确实,焦莲担心焦玄鸣的名望不足以支撑起偌大的焦家,她害怕改变,害怕手上得到的一切功亏一篑。
父亲可以死,但得死在她的女儿叶心月嫁入东宫之后。
焦莲有了新的倚仗,才能安心让父亲离开。
父亲疼爱儿女,他定然也是这么想的。
焦莲搡开焦玄鸣,撩裙急切地跑向冰棺。在看到父亲迅速衰老的脸时,美妇人的心凉了一大截,面如死灰。
焦莲手忙脚乱,用力掰开父亲的嘴,把那一枚落地沾了尘的寿丸塞进去。
“爹会好的,爹会没事的……”焦莲不住暖着焦刑的冰冷手指,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
老家主死了,没气儿了。
焦莲对于弟弟焦玄鸣的自作主张感到生气,她上前,伸手给了焦玄鸣一巴掌,泪如雨下。
“你疯了吗?这么要紧的事怎么不和我商量?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想掌家了是不是?”
“是!”焦玄鸣擦干唇角的血,一把扣住焦莲的腕骨,“阿姐,别忘记,谁才是占天者焦家真正的掌权人。”
“我是你长姐!”
“但很快不是了。”
焦莲瞠目结舌,连连后退:“你、阿鸣,你什么意思?”
焦玄鸣那双锋锐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焦莲,仿佛能看到人灵魂深处。他气定神闲地开口:“父亲辞世,我将会成为新一任家主。阿姐,你罔顾父亲意愿,将他折磨得生不如死。我为了替父亲报仇,必须惩罚你。从今日起,褫夺占天者焦家嫡长女焦莲的家姓,我作为新一任家主,决意将长女莲,驱逐出焦家!”
焦莲茫然回头,洞开的院门外,早已占满了家族的长者与晚辈。
这一句刑罚,大家有目共睹,人尽皆知。
焦莲恨得切齿:“你这是过河拆桥!若非我想出此等计谋,保住焦家的昌盛,尔等怎会有今日?!待日后,心月步入东宫,成为太子妃,你们会后悔的!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是吗?”焦玄鸣叹气,“阿姐,你执迷不悟至此地步。你有攀高的野心,不该拉一大家子共沉沦。即便不招惹天家,我们占天者焦家本就是共享皇权的八大世家之一,没必要东宫的恩宠来添彩。阿姐,你承认吧,这些都是你自己的勃勃野心在作祟。”
焦莲瘫坐在地。
不得不承认,焦玄鸣说得确实不错。
占天者焦家未必需要她来锦上添花,但焦莲却很需要焦家嫡长女的名头,为自己巩固当家主母的地位。
她的夫君叶瑾看重的,不就是她尊贵的身份吗?如果她不再是世家女……焦莲不敢想,她会遇到什么事。
焦莲抹干了眼泪,眼下不是哭哭啼啼的时候。
而红龙谷外的老师们一听到春鹰报信,各个面色凝重。孩子们的厮杀竟这样激烈么?这才入山谷半个时辰吧?
唯有培育春鹰的叶舟一眼便知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