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乱了。
他轻轻唤她,声音清冷,如严寒春夜里的一场潮湿雨。
“我没有勉强。”
叶薇的呼吸停止了一瞬。
没有勉强……吗?
不过是简短的一句话,竟让叶薇的掌心莫名生出潮热粘稠的汗意,就连耳珠也滚烫,如火在烧。
叶薇呆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知道了。”
裴君琅偏头,耳后晕开一寸罕见的薄红。少年郎的声音清寂又温柔,他问:“所以,叶薇,和我成亲,你会不会很勉强?”
裴君琅的言外之意好多,问出的话也很狡猾。他没有明说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他只是拿“亲事”来诱惑叶薇。
小姑娘几乎要止不住耳尖的滚烫温度,脸颊也浮上一团驼红。
她在心里找了许多许多理由,譬如裴君琅故意和她假结婚,这样一来就能骗过皇帝,在君王的眼皮底子下保护她,两人暗度陈仓;又譬如小郎君腿脚不便,照顾不周,唯有成婚日日相见,他才好近身守护她的安危。
可是说来道去,都是裴君琅很看重她。
他不想她有闪失。
叶薇想,她应该、可能、或许不是自作多情。
裴君琅还在等待叶薇的回答。
叶薇狡黠如常,她朝他微笑,杏眼弯弯,说:“我这个人呢,很惜命的,所以为了活命而成亲,我也不是很勉强。”
“嗯。”裴君琅听到她的回答,心中大石落定。
他缓慢收拢僵硬的五指,这才发现,原来他的手心汗湿一片-
从某些方面来看,裴君琅实在是个很懂事守礼的少年人。
他大可和叶薇私定终身,再去宫中求旨赐婚,这样一来,有皇帝金口玉言,婚事便万无一失。但裴君琅征求叶薇的同意以后,并没有立即进宫,而是撑起伤势未愈的身体,洗漱更衣,换了一件新裁的艾绿衫袍,打理好乌黑鬓发后,先去见了一趟叶老夫人。
叶薇想陪同裴君琅一块儿见祖母,却被小郎君抬手拦下了:“我有一些私事,要与你祖母说。”
叶薇不明所以,但她也没拦:“好吧,那你快点说完。待会儿继续躺床上养伤去,小心伤口又开裂了。”
“嗯。”裴君琅轻轻应了一声,推车进入佛堂。
叶老夫人听闻二皇子要来,早在屋里静候多时。
金乌垂坠,佛堂里夕光烂漫,麒麟香炉里,檀香弥散。
叶老夫人让箬叶给裴君琅上了一杯碧螺春,又命底下人阖门离开,屋内仅剩下他们两人。
叶老夫人杵了杵龙头拐杖,疲惫地道:“说吧,二殿下特地请老身私宅叙话,可有指教?”
姜还是老的辣,听到叶老夫人满口不耐烦的语气,裴君琅便知,老人家已经猜出一二。
但他要娶人家的宝贝孙女,要把叶薇从旧宅里带走,那么不受点刁难、不受点冷落是不可能的。
随着御敌的号角声响起,无数卫戍京畿的御林军、府兵别着寒光凛冽的长刀、长缨枪,井然有序涌入潜渊官学。
他们奉了丧父哀痛的周皇后谕旨,势必要搜查官学,看看有没有闲杂人等作祟,意图将杀害周崇丘的凶手缉拿归案。
御林军都闻讯赶来了,裴君琅身为御林军都统,自然要出面指挥。
冷静的小郎君推车而去,肩背挺拔,背影伟岸如山。
明明是身残的少年郎,此时迎向禁军,身上气势凌然,压迫感十足,竟无半分违和之处。
见状,白衡似乎明白了自己和裴君琅的差距所在,他更为自卑了。
另一边,叶薇若有所思地分析眼前情况。
皇后此举,无疑是坐实了周崇丘已死的事实。
她心知肚明,周婉如相当于放弃这个人质了。
这是要干什么?她打算除掉冒牌货,又杀了真正的老家主,大家一起鱼死网破吗?
倘若周婉如昭告天下,说明周崇丘已死,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