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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冷汗。

冷得她的汗,都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四周逐渐有脚步声在靠拢。

不多时,那些脚步声都停在了不远处,昏沉的夜色下,人影倒映在地上,周遭静寂一片,影影绰绰,只有衣角的影子被轻轻吹动,还有深深浅浅的一道道呼吸声。

苏镜音眼前一片模糊。

在这一刻,她好像什么都看不到了。

直到眼下覆上一抹熟悉的温度。

她低头看向他。

一滴泪陡然落了下去。

落进一片殷红的血色里,瞬间消失不见,再也寻觅不得。

她听见好像有人在唤她。

一声一声的音音。

被泪水洇湿的眼眸,倏而重见了光明。

可是那点光明,实在太少太少,很快又被无尽的血色浸染。

怀里的人咳喘不停,每一声都带着撕心裂肺的嘶哑,每一声都带着不断呕出的鲜血。

苏镜音几乎恐惧到喘不上气。

分明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连如何割破人的喉管,才能最快一刀毙命都不懂的单纯少女了。

她杀过许多许多的人,还屠了一整座的蝙蝠岛,她的手里,早已染过太多人的鲜血,比江湖上大多数人杀过的人,还要多得多。

她应当该是见惯了生死才对。

可是就在这一刻,她看见他的脸色逐渐变了,变得不再那般苍白,而是呈现出一种灰白的死色。

也看见他逐渐发白的唇角处,不断溢出鲜红的血,她颤抖着手,努力想要擦拭干净。

可是一眨眼,又是一片绽开的血红,怎么擦都擦不掉。

鲜红的血映着死寂的白。

他像是一枝被寒霜暴雪压垮的艳丽红梅,无力地坠落在地。

可是他明明是纵使盛雪之下,仍旧不屈不挠,独独盛放一抹艳色的梦枕红袖第一刀。

然而如今那抹盛艳,却独自悄然离枝,坠入尘土。

目之所及,全是死寂的灰白,与止不住的血色,一点一点地漫开。

仿佛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吞噬殆尽。

可是很快的,苏镜音就发现自己错了。

不是仿佛,而是正在被吞噬殆尽。

怀里的那个人,咳喘声正在无力地减弱。

就连那一声一声的音音,也变得断断续续。

他大概是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只能竭力撑起一抹笑,用最模糊的音调,唤出她的名字。

这大抵已是他此刻,唯一能给予的温柔安抚。

仿佛弥留之人,最后的一点无足轻重的挣扎。

原来这就是生与死的界限。

非人力所能触及。

这一刻,时隔多年,苏镜音再度感觉到了那种无望的恐惧。

分明只是短短片刻,在她颤抖着手,满目惶然地,不断擦拭着溢出的鲜血时,她心里的那些恐惧,很快便被放大到了极点。

恐惧到了极点之后,就变成了无尽的迷惘与茫然。

四周静寂一片,唯有狄飞惊垂目凝了片刻,最后缓缓抬步,走到了少女的身旁。

他慢慢蹲下了身。

衣袍垂坠在地,那道纯然的白,很快染上了一层一层的血色。

然而他却毫不在意,眼里只有那个满目仓惶的姑娘。

“为什么……为什么无论我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那些不断溢出的鲜血,仿佛蔓延上了苏镜音的眼。

她的眼睛红得厉害。

眼里全是迷茫与惶恐。

她在害怕,在恐惧,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狄飞惊微微垂下了眼。

他看着那个他一贯视为对手的人,躺在她的怀里,眼眸半阖着,似是疲惫得无法完全睁开眼,然而他却从中看到了万分的不舍,以及浓厚至极的情意。

“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