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没有寒暄的必要。
凤宁独自在正殿见了乌先生,那清矍的男子一身绯袍,早生华发,已不复旧时容颜。
凤宁哽咽不已,细细嘘寒问暖,乌先生一一含笑答了,周身罩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斑驳感。已是春末,日子渐暖,花坛的朝花开了一从又一从。
裴浚将凤宁送到奉天殿后,顺着右内门去了养心殿。
今日翰林院侍读学士在养心殿给太子讲经,柠柠很喜欢听这位夫子讲左传,便来凑热闹。
兄妹二人一高一矮坐在正中的长案,听着先生讲课。
结束后,循例练一遍灵飞经。
裴浚进殿时,兄妹俩正襟危坐习字,裴浚懒洋洋看了二人一眼,来到正殿的蟠龙宝座坐下,歪着身子闭目养神。
坐了一会儿便听得兄妹俩在底下窃窃私语。
“哥哥,方才梁秉笔告诉我,娘亲的恩师乌先生来了,哥哥见过吗?”
太子颔首,“我方才打文华殿过来,路上见了一面。”
柠柠好奇问,“乌先生什么模样,好看吗?”
太子道,“当然好看。”
“有爹爹好看?”
“咳咳!”太子到底年长几岁,知道凡事凡人均不能拿来跟皇帝比,于是道,“这世间谁也比不上咱们爹爹好看!”
先是高声表一番忠心,旋即迫不及待压低嗓音悄悄告诉柠柠,
“比咱们爹爹温柔。”
话落,啪的一声身下小凳不知怎么散了架,太子当庭跌倒。
太子揉了揉腚,悄悄觑了一眼上首的父皇,默默重新坐好。
柠柠浑然不觉真相,追着哥哥问,“娘亲的波斯语是乌先生教的,乌先生的波斯语是不是比娘亲还要好?那我要跟先生学波斯语.”
又是啪的一声,柠柠的小凳子也一歪,柠柠滑坐在地上疼得直呜呼。
太子吃了一惊,打他就算了,连妹妹也舍得下手啊。
片刻凤宁回来了,跨进养心殿正殿,瞥见两个孩子跪坐在桌案后,小脸皱巴巴地可怜兮兮望着她。
“这是怎么了?”
孩子们齐齐摇头。
“回娘亲的话,没怎么。”
裴浚也在这时终于睁开眼,坐正身子,云淡风轻望着她,
“回来了。”
凤宁眼周依然有湿色,绕过孩子们来到他跟前,
“嗯,先生犯了肺疾,我方才吩咐太医跟着去他鸿胪寺了”
凤宁絮絮叨叨与他说起乌先生的经历。
裴浚耐心听着,他当然知道凤宁对乌先生无男女之情,可男人嘛,总归不希望自己女人心里挂念别人。
趁着夫妇二人说话的空档,柠柠和太子小脑袋凑在一块,
“养心殿的凳子这般不好使吗,哥哥武艺超群,怎么也摔了?”
太子哭笑不得,也不看看是谁出的手?
“凳子的事你就甭问了,记住,乌先生三个字往后不许提。”
“为何?”柠柠睁大眼睛。
太子神神秘秘道,“别问了,保命要紧。”
柠柠迷迷糊糊点了头。
一晃到了三月二十,这一日京城人满为患,大街小巷均被宝马香车堵得水泄不通。
礼部和户部将东南面一个硕大的马球场改造成一个临时商贸集会,集会将持续半月之久,供各国与大晋签订贸易单子。
清晨凤宁陪着裴浚在奉天殿接见各国使臣,并在午时赐宴群臣。
到了晚宴就随意了,凤宁留下一些相熟的女眷吃席,这里大多是当年一道入宫的女官。
女官们如今各有千秋,杨婉寻到一儒雅书生,夫妇二人相伴开办学院,王淑玉后来嫁去了金陵,这一次陪着夫君回京参加商贸会,被凤宁宣召入宫。
这是自凤宁当年离宫后,女官们第一次聚得这么齐,少不了一番诉衷肠,诸位在交泰殿把酒言欢,无比豪爽。
杨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