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前徐行从未在他面前受过这么重的伤、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中。寻舟每次和她出任务都很听话,不管是救人还是搬人,全都任劳任怨,没有半点意见。与穹苍其他门人再没生过龃龉,偶尔还能说上几句,是以徐行总有种错觉,那就是他已经变得平和了,融入了,真正更像一个仙门之人了。
然而,事实和她的愿景可称南辕北辙。
寻舟做这一切的初衷,真的只是“听话”而已。徐行想让他这么做,他就这么做,因为救人徐行会高兴,会喜欢他,所以他做了。如果杀人徐行会高兴,他照样也会办,不需要任何理由,也不在意任何理由。
他是鲛人,再怎样也不会变成人,妖性不改,看上去不那么偏执阴暗了,只能说明他更会伪装了,仅此而已。
现在天平上一边是徐行,一边是个陌生人,他怎可能会选择置徐行于险地?跟他说大局为重,不可能有用的,他从来就没在乎过所谓大局!
“你想岔了。这不是‘害’……”徐行疲道,“就算没有他,也是一样的。没有这一次,也会有下一次。”
“我懂了。”寻舟看向她,认真道,“所以,只有他死了,你才会放弃救他,是不是?”
徐行眉心一拧,感觉不对,果不其然,一道寒风没有任何征兆地袭向那书生的心口,徐行提剑一挡,当啷一声,剑柄仍在不住颤抖——这一下,真是下了死手。他是当真想让这个人死在这里!
徐行惊道:“你做什么!”
一击未中,他竟还不罢手,看上去要将那人的脑袋生生拍成碎片,徐行硬动真气,霎时气血翻涌,吐出一口鲜血,寻舟倏地回首,用力抱住了她的腰。
“我不明白。”他半跪着,徐行只能看到他的发顶,看不见他的神色,寻舟道,“不是没有他也一样么?!那就没有他!”
他根本就没有冷静下来,掌根还在控制不住地颤抖,方才一切镇定都是假象而已,整个人就像一只被吓到不断抽气的猫,根本已经没法好好说话了。徐行想说些什么,他又恨声道:“你就那么喜欢那个书生!”
这关喜欢什么事? ??
徐行被他箍着,简直眼前一片发黑,心道,这叛逆期来得太不是时候了吧??她真想吐血,努力心平气和道:“和是不是他没有关系。随便一个人都是一样。路过的狗我都不会看着它死……鱼不也是??难道你躺在那里,我会不救你?”
寻舟道:“我在师尊心里,的确就是随便一个人。你想要的是什么样的徒弟?看到你伤的这么重,也可以面不改色的徒弟?可以抛下你的徒弟?”
“什么‘你’,给我叫师尊!”徐行一拳捶到他脑袋上,猝然道,“最后说一次,带他走,我有脱身的办法。若真有什么事,可以用神通鉴……”
寻舟面目漠然,手扣住她后腰,浑身已经竭尽的灵气逐渐泛出微光,眼看是下定决心不听她的了。徐行叹了口气,她真的不想说这种话:“寻舟。”
寻舟微不可见地一滞。
“按我说的做,否则我带你来没有意义。”徐行一字一句道,“我不要忤逆我的徒弟。”
“……”
“不要他”这三个字,有如一把锋利的刀,重重戳到了他的心口。寻舟缓缓抬头,那双眼中,心碎和莫大的愤怒混杂在一起,霎时染红了他的眼底,有一瞬间,徐行甚至觉得他看她的眼神像看一个仇人。
寻舟:“这和你之前说的不一样。”
徐行:“……”
她不去看他,少顷,寻舟道:“你又骗我。”
腰间一松,风声涌动,寻舟连带着昏迷之人消失在原地,徐行无处借力,滑落在地上,缓缓将自己蜷成了一只小虾米。
前天还在说“永远保护你”,今天翻脸就说“小心不要你”,她自己都觉得真是没脸没皮。但她已经明里暗里说过无数次“她不会死”了,掌门下过禁令,除了师姐师兄之外,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哪怕是亭画,刚开始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