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判定为危房了却还在使用,墙角堆着高高的木柴,很难想象二十一世纪还有地方别说燃气了,竟然连煤气、煤炭都还未使用上。与之相比,校舍和宿舍是难得的整洁,可见福利院的所有资金应该都拿来修葺和维护这些了。安问就是在这样的地方长大的。无人问津、如同被全世界遗弃,只有一只小熊自始至终,从新鲜抱到破烂。任延转身向二楼走去。虽然知道了安问在福利院成长,但来到这里之前,任延的脑子里出现的,都是西方高福利国家的福利院,有宽敞的绿荫草坪、整洁的白色大楼、定期的慰问娱乐,稳定的慈善捐赠,细致的生活料理,以及周到的人文关怀。作为安远成儿子的他,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跟这里扯上关系,他应该跟卓望道一样,如果不是这样的机缘巧合,那么便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世上还有这么穷的地方。兰琴因的门关着,任延敲了敲,礼貌地问:“兰老师,您睡了么?”椅子被推开,过了会儿,兰琴因打开了房门,身上裹着一条起球飞边的薄毯:“我一猜就知道你总要找我。”她让出身,任延勾了勾唇,说着“打扰了”,走进屋内。兰琴因拂了拂床尾,请他坐。“我年轻的时候,从前苏联留学回来,工作、下乡、结婚、离婚,医生说,我生不了孩子,”她在任延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戴起老花镜,笑了一笑:“可我喜欢孩子啊,中间又经过了很多很多的故事,总而言之,我到了这里,收养了几个被遗弃的孩子,慢慢的,就有了这个既不正规、手续也不齐全的福利院。“你应该也观察到了,我们很穷,这里有的孩子是有先天性疾病的,比如跛足,比如兔唇,或者六指、口吃、智力障碍,有的呢,很健全,但家里太穷了,父母养活不了,知道我能给他们一口饭吃,找地方上学、找体面人领养,于是就把孩子用破布一裹,扔到我门口。“问问,是唯一的例外。他知道自己叫什么,知道自己家在哪儿,小小年纪会背唐诗,穿得也好,教养也好,长得呢,也挑不出错。他来的时候五岁,坐小汽车来的……”任延忍不住打断她:“送他过来的女人,是不是姓琚名琴?”“我不知道。”任延愕住:“你不知道?”“他不是被特意送过来的,是经过了这儿,是一个女的和一个男的,托我暂管。”“暂管?”兰琴因笑了笑,伸出手指:“三天,只托我照顾三天,但我照顾了十年。”·安问洗完澡,去卓望道他们房间吹头发,任延正坐在桌前写题,但摊开的物理卷子只刚写了第一道解答题。错了。安问扔下半湿的毛巾,从任延手里抽走笔,继而趴在他草稿纸上,将原来的步骤划掉,重新代了个公式。任延坐着,他弯着腰,手臂贴着手臂。解起题时不觉得,一放下笔侧眸看他,只觉得挨得太近,近到他跌进任延的目光中,像跌进暗夜的湖水里。不知是谁的呼吸轻轻一屏,又是谁的喉结忍不住滚动。“怎么头发都不知道吹?”
任延的声音很低,讲话时,嘴唇张动,几乎擦到安问的。黑色发梢的透明水滴滴下,洇进任延深色T恤的领口。任延吞咽了一下,将目光从安问被热气蒸得嫣红的嘴唇上移开:“以后别用这种目光看别人。”“为什么?”“我怕他会忍不住亲你。”安问哑口无言,又蓦地口干舌燥。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任延。又是卓望道解救了他,一阵拖沓脚步懒懒散散地靠近,门一推开,冷风灌入,安问做贼心虚般从桌前起身。“你俩干什么呢?”卓望道像熊瞎子戴上眼镜,“怎么成天鬼鬼祟祟的?”安问无言,自顾自去吹头发,继而将吹风筒收起,准备回男生宿舍睡觉。“哎问问,你别走。”卓望道拉住他,眉飞色舞:“趁卓尔婷不在,我们来点刺激的。”安问:“?”
说实话,他现在一听卓望道“刺激”就有点害怕。
他怕卓望道又送他一500G大礼包。“来个高端学霸局怎么样!”安问:“……”“掐表!计时!我带了这次最新的题,我跟你说真的老刺激了,你不参加竞赛就是损失,这种刺激你这辈子都错过了!”他从床头翻出题册,拍得啪啪作响:“来吧,能让我无私奉献的也就你了!”
余光一转瞥到任延:“哦我忘了,这还有个跟卓尔婷半斤八两的学渣。”言重了,任延跟卓尔婷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