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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是那逼迫苑长记离开的三尺长剑,而是……

苑长记骤然崩溃:“崔千雀——!!”

一条白绫。

那是一条上吊用的白绫!

“小女无意让任何人为小女赔了命,霍将军,不要往前,殿下,不要往前,苑大人,也不必往前。”

“回去告诉你们邵大人,我崔千雀就是死,也绝不是死在他的刀下,”她扬起下巴,朗声道,“我为我心而死,死得其所,死而无憾。”

“走——!!!”

“崔姑娘!!!”

“小叶!!!”

那条白绫如一条水袖,像是她平日踏歌而舞那般,纷纷扬扬地穿过房梁,她登台似的一立,将手中白绫打成死结,最后抬眼的那一瞬间居然有释然和解脱滑过。

她将自己挂上房梁,攥着白绫,掷地有声道:“我忠者杀我!!!”

那一声震耳欲聋,就在苑长记泪眼婆娑抬头时,崔千雀却放软了声音:“我早就不生你那颗冬枣的气了。”

苑长记一怔,旋即心如刀割。

那是方叶和苑长记的初见,他其实很小就认识方叶了,世家大族的宴饮,他们总是会出席,而那些小姑娘里,苑长记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那里看书的方叶——她最漂亮。

一个小丫头就坐在那里,面前放着一碗冬枣,斯斯文文地吃,安安静静地看书,发间只别了一朵青色的绢花,女先生一样的打扮,他以为他看到了小神仙。

他那时不懂事,不知道如何讨女孩子欢心,但看她喜欢吃冬枣,就把面前的一颗冬枣扔进了她的碗里,可失了准头,一不小心,就砸到了她的肩膀,她从桌前抬眼起来瞪他,苑长记一下就慌神了,手足无措的,可她没有打他,也没有骂他,只是收了自己的东西,轻飘飘地走了。

这一走,就是好多年,苑长记一直想问她,还生不生那颗冬枣的气。

如今,他终于得到答案了。

一行人趁着十春楼倒塌的前一瞬匆匆跑出,轰地一声巨响,藏了无数歌舞升平、挥金如土夜晚的高楼骤然倒塌,尘土飞扬间,苑长记呆呆地跪坐在废墟前,半晌痛哭出声。

顾长思和霍尘一脸肃穆,静默半晌,纷纷抬手,冲着那堆废墟长揖一礼。

这一拜,长久不起。

红尘三尺见千雀,恰如空谷落青鸾。

送千雀姑娘一路好走。

半晌,顾长思伸出手去想要拍一拍哭得失声的苑长记:“我们……”

“阿淮!!!”

一颗药丸在顾长思面前砰然炸开,淡香顺着夜风缓缓飘散,顾长思还没来得及分辩那是什么,一缕刺痛在太阳穴骤然炸开,像是有一把刀深深锲入脑袋,心脏都跟着翻搅着痛。

霍尘一把抱住他缓缓倾倒的身体,仓皇间他只来得及说一句:“疼——”

“是什么……”霍尘脸色惨白,“回玄门,快!”

混乱、无序,这个夜晚的长安城终于乱了起来。

郜文榭包扎好自己的那只伤手,在隔壁高楼上看着苑长记痛不欲生、顾长思昏迷不醒、霍长庭心急如焚的模样,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时机已至。”是孟声。

“那便走吧。”郜文榭丢了剩下的绷带,带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向临星宫而去。

“请陛下服药。”郜文榭深深地拜下,龙椅上的皇帝目光凝滞,带着深深的信赖,将那碗药一饮而尽,“臣恭祝陛下,早登极乐。”

“咳!咳咳咳!!!”药汁顺着喉管滑落,宋启迎痛苦地揪起胸口衣襟,猛烈的咳嗽后,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大片大片地染了龙袍前襟,将那五爪金龙都染得赤红一片。

“陛下有旨。”郜文榭直起身子,“朕突患重疾,需安心静养,一切国事交由太保邵翊抉择,列位臣工尽心辅之,钦哉。”

“奴婢谨遵陛下旨意。”

“卑职谨遵陛下旨意。”

“臣等谨遵陛下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