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雅的背影上,坠下一颗泪珠,滴落的那一刻,他转回了眼睛。
“阿淮,恨爹爹吗?”
顾长思用力地摇了摇头:“就算有些事我还不能尽懂,但我知道,父母亲相爱,父母亲爱我,身不由己太多,没办法的事。”
宋启连笑了笑:“你长大了。”
“还没,我还没过及冠礼,还是个小孩子。”顾长思抓住宋启连的衣袖,“爹爹就要离开我了吗?”
“阿淮,有句话憋在爹爹心里很久了,再不说,怕来不及了。”宋启连深深地、又不舍地望着他,“历朝历代,太子都是国之根基,太子动摇,国家震动,前路堪忧,但这朝不同。”
“宋启迎登基后,立了嫡长子宋晖为太子,可这一朝的根基,并不在他一个人的身上,”宋启连的手摸索到枕下,半晌,掏出一卷东西来,压在顾长思的手心,“这一朝的根基,还在于你。”
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顾长思眼瞳都在颤抖。
明黄色、金龙纹,是圣旨,也是……
宋启连紧紧压下他的五指:“这一朝的风雨,这一朝的跌宕,还在于你的这儿。”
他伸出一只手,点了点顾长思的心口。
“父王……”
“有道无术,术尚可求;有术无道,则止于术。”宋启连沉沉地点着他,“父王有两件事想让你完成,第一件,就是想告诉你,道与术之间,纵然难以权衡,可我依旧希望你能够守住道心,只有这儿守住了,国家才能安定。”
“至于第二件事……”宋启连将遗诏推到他的怀里,“爹爹想让你亲自完成一件事。”
昭兴三年三月十六日夜间,亥时末,淮安王宋启连薨逝。
顾令仪当时站在门外,没有进去看见他临终前的模样,只是痴痴地立在门外,两行清泪滚落,又被她伸手抹去,一开门,顾长思才跑了出来,撞进了她的怀里。
“娘亲、阿娘……我、我没有……没有爹爹了……”
顾令仪迟钝地低下头,缓缓用手掌拢住了他的后脑。
淮安王府一夜素缟,四处都是压抑着的哭声,讣告已经快马加鞭地发回了京城,顾长思已经无暇去想皇帝会有什么反应,也不知道父亲过世后他和母亲孤儿寡母面临的将会是怎样的境地,他只是跪在灵前不停地为父亲烧去纸钱。
一大把纸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落入了火盆,灵堂里只有他一个人。
明日便是头七,快要到子时,他知道,父亲什么都看见了。
做完一切,他终于从灵堂里走了出来,夜已经很沉了,祈安抱着披风在外头候着他,两个小小的影子走在寂静的王府里,没走两步,便看到顾令仪一身重孝立在门边,那模样失意又伤神,不知在那里看了顾长思多久。
顾长思走过去:“阿娘。”
“快回去休息吧,多日未得好眠,人都瘦了一圈。”顾令仪整整他的领口,“明日头七,也是出殡下葬,京城的人也到了,面见客人,还是有些精神的好。”
顾长思把头埋进顾令仪的怀里,不说话,却摇了摇头。
顾令仪无奈地拍了拍他,然后对着祈安道:“我想跟阿淮单独说两句话,你稍稍等等,好吗?”
祈安当即退得远了些。
顾长思从她怀里抬起头:“阿娘?”
“阿娘知道,阿淮最近几日都辛苦了。”顾令仪蹲下来,平视着他,“不只是最近几日,从我和你爹爹被贬谪,你都挨得很辛苦。明明,明明你不用受这份罪的。”
“阿娘,我不怕辛苦的,我也不觉得是受罪。” 顾令仪搓了搓他的手,“阿淮,你要记着,无论你将来在哪里,父母都很爱你。不要怕,你的决定,就是我们的选择。”
她的语气和宋启连太像,仿佛要交代什么后事,顾长思不由骇道:“阿娘!?你这是什么意思?!三叔要对你做什么吗?!他敢——!!”
“嘴上没个遮拦。”顾令仪点了点他的唇,“阿娘不放心你,你爹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