僚们知道的就是这么多,其他的,关于王玄珠究竟是如何淹死的,她在为人时又是怎样的身份,她是否还有亲人,这些大家都不得而知,也不会贸然询问她。
而今日,玉澧知道了这些问题的答案。
那是两个人降临祭河神的主祭台时,玉澧看到王玄珠蓦然崩溃的表情,才慢慢明白的。
王玄珠不是冲着祭河神庆典来的,而是冲着此次主持庆典的——朝廷命官。
祭台搭得很恢宏,一年比一年别出心裁,祭台上的供品亦仿佛一年比一年丰盛。以往这种时候,玉澧和汐音都要忙着收取供品和香火,还是要忙一阵。但今日,因着王玄珠泪流满面的崩溃,因着王玄珠瘫坐在云朵上,站都站不起来,玉澧便顾不上收取供品和香火了,她要汐音一个人去做。
“玄珠,来。”玉澧将王玄珠扶起来,她挽着王玄珠的手臂,感受到王玄珠纤细的身体颤抖得厉害。从王玄珠的身体里,传递出极致的悲伤和痛苦。而王玄珠望着那位朝廷命官的眼神,却含着太多太多复杂的感情,眷恋、思念、困惑、焦急、愤怒,太多太多……
“玄珠,坐这儿。”玉澧用力带着王玄珠,飞到旁边一座高高的三层小楼上。
她们脚下的云降落在楼顶的瓦片上,云朵随着她们落下而消散。
玉澧扶着王玄珠,两个人并肩在屋顶坐下。
她们眼前是宏大的庆典祭台,是半城前来观礼的密不透风的百姓们,还有那位仪表堂堂、丰神俊逸,正主持着祭典的朝廷命官。
百姓们在看着庆典,朝廷命官在诵读写给玉澧的颂文。
而玉澧和王玄珠,在看着这一切。
王玄珠脸上的泪水,一直未曾停下。玉澧从没见过她哭成这个样子,像是将三生三世的泪,都在一夕之间流出来了。
玉澧想起王玄珠刚来到雍州时,那种忧愁又惴惴不安的模样。那时玉澧还有点不明白,能够封神,是多么荣耀而值得高兴的,可为何王玄珠的表现,就像是孤零零走进一个漆黑漫长,不知通向哪里的山洞呢?
后来玉澧就大致明白了。一个被淹死在沭水的凡间女子,从未想过要成神,或许也不想成神。成神对她来说,也许就是一条没有尽头的,承载着孤独和悲伤的路。
玉澧聚起目光,仔细看那朝廷命官。
一个年纪轻轻,英俊潇洒的男人,身着大红色的京官礼服,头戴高帽,帽上簪花,意气风发。
看他那怀着荣耀感朗读颂文的样子,玉澧脑海中就不禁浮现起一行诗句。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年轻有成,慷慨激昂,不过如是。
玉澧不禁问:“玄珠,他是谁?”
“是我的未婚夫,”半晌,王玄珠才说出来,她哽咽着,颤抖着咬字,“他叫崔恪。”
王玄珠将一切都告诉了玉澧。
“我的家就在东都,我爹是东都府的一名官员。崔恪也是东都人,他家境贫寒,却极爱读书。他家里人用所有的钱,供他进了东都最好的学堂。我也在那个学堂里读书。”
“本来学堂里是分三六九等的,像我这样的官宦子弟,我爹娘是不让我与崔恪那样出身的人走太近,我起先也听家里的话。”
“但崔恪他读书那么认真上进,努力想要考取功名,满怀忧国忧民的志向,我不禁就被这样的他吸引。”
“后来有一次,我做的纸鸢夹在了树上,我爬上树去取纸鸢,却不慎掉下来。是崔恪扑过来,用他的身体给我当垫子,让我免于受伤,他却骨头都折了。同窗们把他送去医馆,他明明那么疼,还呲着牙安慰我说,他是小子,皮糙肉厚,不打紧,只要我没磕着碰着就好。”
玉澧道:“你动心了。”
“是的,我动心了。我喜欢崔恪,想嫁给他,以后都和他在一起。”王玄珠喃喃,“可我爹娘都不同意,他们想让我嫁给祁侯爷的独子。我与祁小侯爷是自幼相识,两家都觉得我们才是门当户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