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重圆。”
少年时的唐郁趴在桌面,听沈君行将这个词的典故,夏日的光照在沈君行高挺鼻梁架着的眼镜上,日光穿过镜片折射出迷人的辉光,“……所以这个词常用来比喻夫妻失散后团聚,或是决裂后重归于好,不过再怎么破镜重圆,有些裂痕一旦发生了,就再也无法修复了。”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近、这样真切地看过爸爸妈妈的模样了。
这是在做梦吗?
灵屋带着唐郁悄无声息穿过了书桌,那被小唐郁泪水打湿的纸张像是被风翻过去时,只发出了一点簌簌的声响。
那亲密无间的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唐郁则是与他们擦肩而过的过客。
无数白色纸鸟的振翅声响起,像狂风吹过无数书页,纸鸟们带着灵屋里的唐郁穿过了那小小的书房,朝着前方再没有任何房间的黑暗展翅高飞。
唐郁的心里好像空了一大块,他呆呆回过头,看着亮着温暖灯光的书房变得越来越小,像是一颗遥远的星星——
“不、不!”
终于反应过来的唐郁拼命摇头,他突然不顾一切地奔向灵屋的大门,伸手推开半透明的门,想要直接跳下去!
一道道刺耳的喇叭声接连响起。
推开门的唐郁怔怔地看着脚下的车水马龙四通八达的道路,才发现灵屋已经彻底离开了那老式居民楼,唐郁根本不知道那些居民楼在哪里,那些房间又在哪里。
他茫然地看着灵屋畅通无阻地穿梭在密密麻麻的车辆中,像一阵来去自由的风,从他空荡荡的心中穿过,发出呜咽的声响。
忽然间,风停了下来。
在即将和迎面而来的黑色车辆相接的刹那,灵屋移动的速度变得无比缓慢,不止是灵屋的移动速度变慢了,唐郁看到的所有车辆都慢了下来。
唐郁怔愣地抬起眼。
只见一辆黑色小轿车朝着唐郁驶来,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得越来越近,近到唐郁能清楚地看到车内的人。
不要抛弃我!
他看到警察和医生抱着爸爸妈妈走向了殡仪馆,唐郁听到自己高喊道:“不可以!”
不可以就这样送去火化……不可以……
他明明可以把爸爸妈妈接回家的,这样他们还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为什么当初没有人问过他?
因为他是小孩吗?
身体完全透明的唐郁变成了成人的形态,他大步冲了上去,想要从警察和护士的手中夺过爸爸妈妈,然而下一刻,警察和护士忽然变成了绿衣纸人和红衣纸人。
笑吟吟的纸人抱着爸爸妈妈轻盈地跳上了屋子,只见那座殡仪馆在这一刻变成了熟悉的半透明灵屋,纸人抱着爸爸妈妈走进灵屋,大门在唐郁眼前合上,只留灵屋上挂着的白灯笼微微摇晃,旋转时露出黎字和唐字。
唐郁连忙跑到灵屋门口,想要推开这间灵屋。
可是眼前的灵屋朝上飘起,离唐郁越来越远,无数纸鸟抓住了灵屋的屋檐,它们用力拍打翅膀,发出高昂的鸣叫声,朝着马路尽头的隧道飞去。
“不!快停下!”
唐郁焦急地跟着纸鸟一起朝着隧道跑去,他从未跑得那么快过。
灵屋飘进了黑漆漆的隧道中,灯笼那点光亮被隧道吞噬得一干二净。
唐郁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巨大的惶恐。
他拼了命朝着隧道跑去,眼见就要跑到了,隧道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一个古色古香、坚不可摧的牌楼,牌楼内散发出了强烈的斥力,把一头往前冲的唐郁推出去了一大半。
唐郁跌落在地,他怔愣地抬起头,只见牌楼上横书着遒劲有力的三个字——
“鬼门关”。
散发出森森寒意的鬼门关像是铁面无私的守卫者,捍卫着生与死的界限。
唐郁忽然想起了,今天是八月二十八,是今年中元节的前两天,也是鬼门关初开的日子。
那么、那么刚刚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