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天子配乐的蜀王锦怎么可能是个被贵族辖制的废物?氐人联军看着声势浩大,但氐人的优势从来都是在山林中躲藏。正大光明地和蜀军对打,氐人就没赢过。
既然蜀军怎么都会赢,那还是趁机向蜀王投诚比较好。于是我又一次请战,请求到一线去抗击氐人。
在我预料之中,蜀王锦同意了。
预料之外,蜀王锦竟然任用我做主帅。
当时蜀国的小朝廷上下沸反盈天,实不相瞒,我自己也很惊讶,因为其实我感觉得出来,蜀王锦并没有多么的信任我,他怎么会让我率领蜀国大军,执掌蜀国的军权?
但是那天,高坐明堂的蜀王锦从座位上走了下来,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 “孤看好你,陟南必然能为孤扫平一切障碍。”
我很难说清我当时的心情,我甚至不知道我应该如何去做。
但是下意识的,我单膝跪在蜀王锦面前,对他说: “愿做主公手中长剑,剑锋所指,一往无前!”
这句话他听了大概是很高兴的,因为他将他的佩剑递给了我。
那柄名叫“见止”的佩剑在我的手中那样沉,沉到让我的心都忘记了跳动。
很久很久的以后我都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忠和义究竟哪一个更重要一些。
义父待我恩重如山,如果没有义父,我现在还是临安城中混吃等死的乞儿,每日讨得几分吃食便沾沾自喜。
义父如此待我,我该全心全意地效忠义父的,我怎么能叛变呢?
但是见止真的好沉啊,我觉得我经受不起这样的信任。
我曾经那样渴望蜀王锦的信任,但是当我真的得到的时候,我却只觉得,我对不起这份信任。
怀揣着这样的愧疚,我打散了氐人联军,我让蜀地豪右再不敢对蜀王锦大声说话,我帮助蜀王锦一步步地收拢权利,但我还是愧疚。
蜀王锦总是和我说: “陟南,能有你在孤的身侧,当真是孤三生有幸。”
我却只觉得难堪,因为我配不上这样的信任,我只是一个耻辱的奸诈小人,一个合该被千刀万剐的细作。
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当东方传来消息,齐地被灭,雍王溯要出兵兖州的消息传来时,蜀王锦下定决心要趁着雍国兵力空虚之际夺下武关伺机东出,而我却被蜀王锦选做了领兵的将领。
当见止再一次落到我的手中的时候,我从未有过一次觉得,手中的这把剑这样沉重。
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战役,一旦我输了,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明白——那将意味着,蜀国失去了一次绝佳的,甚至可能是唯一一次东出的机会。
我紧张差点呕吐,但蜀王锦却依旧淡笑着拍着我的肩膀,说: “陟南,别有压力,孤相信你。”
可是我不相信我自己。
我闭上了眼睛,觉得我可能要对不起义父和阿兄了。
我对不起义父和阿兄,我想对得起蜀王锦,但是最终,我谁都没能对得起。我背叛了义父和阿兄,决定全心全意地为蜀王锦奉献,可是我却没能为蜀王锦拿下武关。
我狼狈地战败而归,跪在蜀王宫前的时候,我都在想,我的人生为何如此失败?我不该回来的,丧师辱国的那一瞬,我就该死在武关,这样我就不用面对蜀王锦失望的眼神。
我低下头,不敢去看蜀王锦的眼神。
但是下一秒,我看到了一角大红的衣摆——那是蜀王锦最爱的红色。
他将我扶了起来,说: “陟南,别这样,孤会心疼。”
我一愣。
他将我背上的荆条全部抽出扔远,拉着我的手一步一步地进入他的寝殿。他和我说: “陟南,一场败仗而已,无妨,孤都不在乎。”
我想解释,但是我刚刚一张口,他便抵住了我的唇。他说: “孤说了,无妨,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当时不明白这个动作究竟是意味着什么,但是许久之后我才恍惚间有了些许感觉。
那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