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珩道: “死了。”
这会刚入冬,枝头仅剩几片枯黄的叶子打着旋飘下来,正飘到襁褓中,落在孩子的鼻尖。
“咯咯咯——”孩子笑起来,伸出软乎乎的小手抓叶子玩。
说书人啧了两声, “倒是个说书的好苗子。”
玉珩看他。
他便解释道: “舌头天生比别人短半截,说起话来爽快利索,练起功来少受罪,老天爷赏饭吃。”
玉珩哦了一声,垂眸想了想,问: “那你要吗?”
他把一个活生生的孩子说得像地瓜土豆,像街头做买卖似的,轻描淡写地问,那你要吗?
说书人起初想笑,可看着襁褓里粉粉嫩嫩,咧着嘴笑的团子,笑容倏地怔忡。
多年看着茶馆里人来人往,皆是三五成群,唯有他孤独一身。
一个活生生的,会笑会哭的孩子啊……
他还真挺想要的。
……
玉珩先前来路上,和那罗刹鬼打斗时,把孩子亲手交给说书人时,心里想的都是:早些完事,早些回随云山。
他累极了,好想回去歇一歇。
想喝热茶,吃花糕。
出门时与那人说定了要早日回……
不对。
玉珩仙君的步伐一滞,陡然想起,自剑宗九道禁制封印魔渊,随云山已然没有人在等他早日回去。
亦不会再有备好的热茶花糕。
偌大空旷的随云山在经历过短暂的烟火热闹后,又变得如同以往一样清冷,甚至因那段热闹而更显孤独,让人几乎无法忍受。
要过年了,南浔城好喧闹,处处张灯结彩,红福楹联。
可那一刹那,他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中央,忽而一阵惶惶,被冬日凛然的寒风吹了个透彻,心冷如冰。
直到黄昏日落,天边霞光绵延万里,如同火光后的余烬。
他独自倚在石桥栏杆边,恹恹懒懒的眸子半垂,青雾似的身形在夕阳余晖下投了老长一道影子。
不知过了多久,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呼啸寒风也越来越冷。
他伸握了一下僵冷的五指,呵出一口白气。
似是个内里早就筋疲力尽了的魂灵,却又想要竭力支撑起来外面的这层躯壳与骨肉似的,支起了身。
该回去了。
他心中这般想,抬步欲走。
与此同时,身后隔着几道青石板阶,遥遥传来苍老悠长的叫卖声。
“山楂雪球,又酸又甜的山楂雪球——”
……
封印魔渊的禁制威力涤荡四野,虽然大部分都被玉珩亲身扛了下来,但余波仍旧威力惊人。
青临青川也受了点伤。
两个小童子蔫蔫地缩在一起,青川不开花玩了,捧着自己一段枯萎的新枝抽搭鼻子。
青临道: “别哭啦,有那么疼吗?”
青川嘟囔: “我又不是为自己疼才哭的。”
这两日随云山的天都是阴的,没出太阳,雾蒙蒙的,仿佛笼罩着一层未散的硝烟。
两个小童子正说着,远处的大雾里走来一道身影。
青临眼睛一亮: “仙君回来了!”
“嗯。”玉珩将银面随手抛给青临,方向一转,居然朝着竹屋相反的方向去了。
两个小童子都摸不着头脑,于是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然后眼睁睁看着仙君生平第一次……踏进了厨房。
青临青川对视: “?”
成仙修道之人本就口腹之欲有限,更何况是玉珩这种懒到一定地步的。开灶生火,洗菜切肉,哪一个在他眼中都是能免则免的琐事。
只有极少数时候,两个小童子会来这里,帮他烧水,沏茶。
所以先前,这间砖瓦房说是厨房,还不如说是烧水房。
直到某个人来了,承担起下厨做饭的工作,才让这里变得整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