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
屋内冷气扑面而来,她连打了几个喷嚏。
想来阿妈在家。天一热,她就将冷气开得很低,阿爸与她斗嘴,说她在医院待得久了,喜欢把所有地方都搞得像太平间。
书房内传来对谈声。氛围微妙。周予弯身去换鞋。
周伯生不紧不慢地说:“我亲妈从乡下过来投靠我,我不可能让她住宾馆。”
钟琴语气讥讽:“住宾馆挺好的,有吃有喝,还有人天天帮她铺床。”
“让乡下那些厝边知道了,你要别人怎么看我?你要别人怎么看你?孝悌为仁之本……”
“打住。我不在乎你们乡下那些农村人怎么看我,也不在乎你的孔夫子。至于你,你挺实在的,你也知道,你在乎的是别人对你的看法,不是你亲妈。”
“钟琴你别蹬鼻子上脸的。”
“我就蹬了。你妈又不止生了你一个。还是她觉得她那些女儿是外嫁女,不是自家人?再说了,她要是觉得农村的房子里有鬼,怕她那个死掉的老公来带她走,她就找人去做法呀,你们农村不是最信这个了吗?天天做噩梦睡不好,也可以找你们村里那些草药医生开点中药祛祛湿嘛,反正那些赤脚郎中在她眼里都跟半仙似的。我们这屋里女的多、阴气重,多犯她的忌讳啊?她跑到我家里来,把鬼也带来了怎么办?我孩子还小,可不能让鬼给缠上了。”
周伯生讥笑了两声,语气间却像有几分赞赏:“你这么刻薄,鬼见了你也得绕道走了。”
“我早就告诉过你,你那些农村亲戚一个都不能再进我家的门。”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况且已经那么多年……”
周予走到书房门口,打断两人:“我回来了。”
针尖与麦芒顿时语塞。钟琴坐在书桌后深墨绿色的皮椅内,手中端着她惯用的红茶杯,眼中寒光收敛不及,表情僵硬:“回来了。你晚上想吃什么?妈跟你出去吃。”
周予说:“随便。”她看着母亲,“我看,农村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推着行李箱走向自己的房间。
周伯生得胜般笑说:“这下了结了吧?你不是最提倡民主?我们家三口人,现在是二比一。我晚点去把我妈接过来。钟医生,我劝你,为医者,父母心,你不喜欢她,就把她当成你们病房那些胡搅蛮缠的老太太就是了,想想她有病,落后病,封建病,少跟她计较。”
“我是妈祖?我给全天下当妈?”钟琴不耐烦地将手里的书掷到桌上,“我看真是被鬼缠身了。”
周予将房门关上。
她推开行李箱,任由它滑向角落,随后在地板上坐下,打开那只购物纸袋。
是她刚刚过了海,绕道去电玩城的进口玩具专柜买的,一盒新的乐高积木,货号5770,灯塔岛。
虽然款式还算可爱,但这对她来说太幼稚了——她正处于一个热衷标榜成熟的年龄阶段——以往她买的都是上千元的大套装,这一套只要四百元,还标注了推荐年龄是8-12岁。
她将盒子拿在手里看了看,伸手将它塞入书柜的最底层,随后在地毯上躺下,伸直手臂,望着天花板,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想,无所谓。
口袋中有个硬物,她伸手一掏,是她的ipod。
她又想,不如把这东西丢了算了……
*
方泳柔回到家时,齐小奇正与闲坐的邻里大人们围一桌喝茶,挨个吃桌上的烤鱿鱼干、花生酥和瓜子。她不是来等她的,只是闲荡路过蹭吃蹭喝。“你回来了?”她啪啪拍掉手上的碎渣,“迎新怎么样?泳柔师姐。”
“就那样咯,小奇师姐。”她们笑嘻嘻地互称师姐。“你怎么回村里来了?”泳柔挨个问候桌上的长辈。
小奇将自己的茶杯递给她喝,“来看我阿嫲。她老人家说身体不舒服。”
她下意识问:“啊?哪里不舒服?阿嫲是不是得白内障了?”去年底,她找剪头婶理发的时候,就留意到她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