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有来生,若是仍能记得旧人,只想这万古长存的爱,有朝一日能被再度拾起。
若是再无来生......
也好。
也好。
此生逆旅一场,已经竭尽所能,爱想爱的人,做想做的事,潇洒一生,已算圆满罢。
做完想做的事,翌日,陆怀便回了。
心知这大抵是一生最后一次来到这座城市,以为心中会有不舍,但在离开时并无再多眷恋。
大抵是......
心愿已了。
眷恋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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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你一直惦记着的梅花,今年大概是错过了吧......”
手中捏着那只海螺。
在这些日子里,它已经听她絮絮叨叨太多。
“她们让我去香雪海看,但是我总觉得那边人多,我不想去。”
陆怀抬头望天,天在梅花的间隙里,像是一面遥远的镜子,碎得没有拘束。
“所以我就想到了这里,我就记得这里也有一棵特别好的梅花树,以前你也很喜欢来着,想着碰碰运气,过来一看,花正好开着,就像是等我来一样。”
单株的梅花,压根不是赏梅的圣地,却为每一位过往的行人留下一些记忆,或许能在离去后的某时某刻,想起这在某个冬日某条不算知名的江南古道旁,想起这么一冠绽放的花。
而它绽放,不为你,不为她,不为任何人,却下自成蹊,吸引许多人:晓得守护文物的人为它圈起了栅栏,懂得营商之道的人在它旁边支起茶摊,茶馆店的里说书人为它编排故事,昔日的旅人见后将关于它的见闻传唱......
它永远在这里不悲不喜,却又隐隐牵动着心里的一些东西。
偏偏让人想起时,想起花,想起她,想起一些命中注定的缘。
“茶喝不完啦......这茶摊的老板换了个年纪轻的,感觉她好几次想要来问问我什么时候走,但是又不好意思......”
天色已然晚了。
河边渐渐起风。
一吹,从手脚凉到心里头。
“阿婆,我们要歇啦。”茶摊的老板,等不及要回家了,终于是过来问她了:“这个茶壶什么的,我们要收走啦。”
大抵是看出来这个老太太心事很重,她问得小心翼翼,生怕引得人不高兴:“你家在哪里呀,要不要我给你联系家里人呀?”
嘶。
可能是把她当成了不知道回家的痴老太太了吧。
陆怀失笑:“不用了,家里人不会担心的......对不住啊,耽误你歇工了。”
“没事没事......”人讪讪笑着:“那......茶具我们就收了,您要是还想在这边坐坐的,就坐坐,反正这儿的桌椅什么的都是公共的,就是晚上河边风大,阿婆不要冻到了!”
“谢谢你,我不冷,那我在这边继续坐会儿?”
“可以的可以的。”
陆怀看着老板锁上自己的茶铺离去,有人在路的那头不远处静立,应该就是老板的家里人来接她,最终与她手挽手离开了。
灯火幽微,行人渐稀,两岸的店铺也相继打烊,只剩些许霓虹,与水荇一起晃荡在幽暗的河水中,明明灭灭。
陆怀裹紧了脖颈间的围巾,搓了搓越发冷的双手,而后捧起桌上的海螺,将螺身摩挲了一圈又一圈,像是要将其捂暖一般。
只是已然失了温的她,又如何要去暖一个无心无情的物呢,那必然是越来越冷啊......水是冷的,风是冷的,花是冷的,及至后半夜,连眼中最后一点来自远处酒吧的火光都熄了后,更是万籁俱静,万物皆寒了......
不知枯坐多久,陆怀回过神来,呵着热气点了点手机屏幕,算时间,从黄昏的五点到现在又是五点了,她已经在这岸边梅树下坐了有十二个小时了,除了喝了点茶,吃了几口面包,连卫生间都只去过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