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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起脚尖,舞步就如新生的花绽放在她脚边。

“嘉榆,记得给我拍一张照片。”

咔嚓。

她听见儿子手机的快门声。

她看见画面里自己穿着朴素的睡裙,在成人礼灯带与蛋糕的烛光中,身影朦胧。

看不清也好。

就算有瑕疵也一并看不清。

她满意地笑着,手指拂过屏幕上的画面。

赵悦然看着她满意的笑,混沌的记忆一窝蜂涌入大脑。

之前发生了什么呢?

赵悦然想起来了——

她好像生病了。

不是身体上的病,是脑子的病,但会作用在她的身体,让她越来越疲惫,越来越笨重。

她记得自己每天下班都很焦虑,心里火烧火燎的,像是要烧死自己。

她听见自己总会意识断片,清醒时发现自己蜷在床上,喉咙沙哑作痛……

而年幼的嘉榆走进卧室,会问她“妈妈你为什么尖叫”,她却不记得自己这么做过。

她猜自己是在用尖叫释放无处发泄的情绪。

她尽力限制自己这么做,因为她那有音乐天赋的宝贝儿子,对声音很敏感。

她要忍住。

哪怕被父母“背叛”,要忍住;哪怕被丈夫“背叛”,要忍住;哪怕被梦想“背叛”,要忍住;哪怕被自己“背叛”,也要忍住……

至少她的孩子,她和他的孩子,不该重蹈悲剧的一生。

她成功了。

她做到了。

她坚持了十八年。

直到她的孩子带来天大的好消息。

脑子里绷了十八年的那根弦,终于经受不住磨损,在那一支舞中,溃败断裂。

她在周遭人诧异的注视中,举止渐渐从普通人,沦为所谓的“精神病”。

她开始什么也记不住。

赵悦然提醒自己,要记住快乐的事,不要记前因后果。

所以她至少记住了那烛火摇曳的夜晚,记住她在成人的儿子眼中独舞的美丽的自己。

所以在一个众人深睡的夜晚,她想念起快乐的烛火,她想重温回忆中的画面。

被禁止玩火的她,掏出口袋中路边捡来的火柴。

红色的焰火,温柔地卷上窗帘的末尾……

*

赵悦然坐在床边。

摄影师时冬暖问她,还有没有要拍摄的照片,她仔细思考过后,摇了摇头。

这回,镇定的是时冬暖。

在母亲断断续续的补充中得知真相的韩嘉榆,却不自控地红了眼眶。

赵悦然没有看韩嘉榆,依旧注视着时冬暖的脸。

但眼神温柔成熟,不似少女的懵懂,也不似青年的迷茫。

时冬暖猜想,她的记忆应该是回到了现在的时间线。

他试探着呼唤: “赵阿姨?”

得到了赵悦然自然点头的回应。

三人在寂静的病房中,一时无言。

似乎把她唤回现实,任务就已经完成。

奈何若有若无的伤感如吹进窗沿的风,并无实体,却无法驱散。

时冬暖总觉得不够。

他直觉这一程只是走到了现在,却无法通往未来。

“冬冬,问问她困不困,要不要休息。”韩嘉榆哑声对他说,只能通过他与母亲传话。

但他却摇头,没回应韩嘉榆,而是看向赵悦然,问: “赵阿姨,您想不想,现在再跳一支舞?”

赵悦然的眸光亮了一瞬,但很快暗下去,不好意思道: “我不会跳舞了。”

时冬暖举起画册,指着那些描绘她舞姿的画面,说, “如果我把现在的您也拍进画面里,您能不能试着,为这一幕跳一支舞?”

不待大脑反应,指尖先踩着节拍跃动起来。

赵悦然抬眸,难掩悸动欣喜,重重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