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疏头上身上,为其挡着雨。
大雨毫不留情地落在两个人身上,盛烟捏紧着手,上面不知何时已满是血痕。
她望向一点反应没有的谢云疏:“这一世能够这般轻易地死,那上一世为何就是容不下我父兄,怎么,帝王的荣誉享够了,现在又开始追逐你曾经丝毫没有看在眼里的我了吗,谢云疏,你贱不贱。”
盛烟没有再哭,只通红着一双眼睛,在瓢泼的大雨中,嘴里吐着刻薄的话。
谢云疏还是没有回答。
盛烟一巴掌打了过去,随着“啪”的一声,她将青年那一张惨白的脸掐起来,面上满是嘲讽:“帝王都当腻了,那定然是很漫长的一段时间,十年,二十年?”
被打了一巴掌,谢云疏终于抬起了眼眸,他望向面前眼眸通红的盛烟,轻声道:“没有,我当上皇帝的第一年,就被乱臣贼子围了宫,死了。”
盛烟冷着脸:“你发誓,你说你没有骗我,你若是骗我我们两个顷刻被雷劈死,我还你救我的命,你还我父兄的命。”
言罢,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
谢云疏又安静了。
盛烟笑起来,泪水混着落下来的雨,唇缓慢吐出来:“骗子。”
都是骗子,谢云疏是骗子,父兄也是骗子。
谢云疏宁愿死都不愿意将上一世发生的事情告诉她,骗子,满嘴谎话的骗子。明明她之前就直到,但这一刻,盛烟心还是痛的如刀绞。
她的披风还顶在青年的头上,他唇色惨白,血顺着唇角滑下,身前的伤口还在不住地涌着血。
护卫寻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盛烟起身,脸上只有无尽的冷意,她转过身,没有再看身后的谢云疏一眼。
护卫同她擦身而过,一旁的烛为她撑起了伞。
她望向烛,轻声一笑:“你想要自由吗?”
她没有得到过的自由,她现在可以慷慨地送给好多个人。年少被困在江南,后来被困在父兄和谢云疏之间,字字句句混杂着欺骗和埋怨,她实在累了,不想再分辨他们口中究竟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她不懂,她想要谢云疏死,谢云疏就当真不反抗。
真是讽刺。
盛烟不知道,她脸上的每一分笑,在旁人看来,都混着数不清的泪,不如不笑。
烛捏紧了伞柄,低声道:“主子注意脚下。”
盛烟没有再笑,她能感觉雨水从她的脸滑向脖颈,顺着起伏的身体一直没入皮肤,她的灵魂恍若被剥离,谢云疏用一场酣畅淋漓的赴死,撕破她所有自我蒙骗的假面。
你看,她自己都骗自己。
对于盛烟来说,盛烟也是一个骗子。
盛烟再也走不动,摔倒在一个石头前,她伏下身痛哭起来。
她像是要把自己灵魂里面最后一滴水都哭出来,将自己整个人都换掉,雨水落在她的身上,像灼烧,她整个人恍若那片沉入湖底再也浮不起来的柳絮。
她谁都不想要了,谁都不想管了,什么谢云疏,什么父兄,她通通都不想要了。
她想回到很久很久以前,抱住那个独自缩在角落里面的小女孩,她想用她的灵魂慰藉她的灵魂,用一个遍体鳞伤的盛烟弥补另一个破破烂烂的盛烟。
盛烟伏在地上,并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烛始终跪在她身边,伞高举过她的头。
*
那日回去之后,盛烟变得越发沉默。
盛序安听到消息第一时间就来看她,她让槐花直接将人拦住了。
她开始谁也不见,也不说话,整日呆在房中。她撤回了所有派出去的暗卫,将其带回来的东西全部烧毁了。
同样是烧毁,盛烟却知道,这一次同之前不一样了。
她不再去问,也不再去想上一世的所有事情,她再也不需要分辨真假。她把自己都当成骗子,也就不再去信任任何一个人。
她冷眼看着后来发生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