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吗?
空茫古老的歌声与呼唤声压过了一切,再度响起!
在这一刻,谢辞昭终于听清了三百年萦绕在自己耳畔的声音是什么。
那是来自千万年前的上古龙吟。
那时灵气充沛,人人只要得道皆可飞升,如今已沦为传说的神物在那最好的时候并不罕见。龙与龙之间各有族群,相携遨游九天。有眷顾人族的金龙,潜游四海的青龙,游走在仙界与人界的白龙……还有举族安居在最偏最远,最邪最恶之魔域的魔龙。
一室晦暗中,魔龙后代的双眸闪着金光。魔域足足期盼了三千年的孩子跌跌撞撞地爬起身,在血腥气味的刺激中,她用已不能称作是手的龙爪紧紧抓住了地上冰冷的长刀——
然后,抵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若自己再动一丝杀念,再往门口前进一步,那么这柄刀将会毫不犹豫地划破她的脖颈。对比彻底觉醒,真正变回任由杀欲掌控身体的魔龙出去为祸人间,她宁愿就在此处自刎。
哪怕与自己玉石俱焚。
*
沈菡之守在学生殿外。
她听着屋舍中传出的细碎声音,脸上的神情比月光更冰更冷。在四海十三州内杀名远播的月侯刀在此时于她而言仿佛一根拐杖,用于支撑她显得有些无力的身形,她站在某间屋舍的不远处,感受着屋内的灵力波动,藏在袖下的手颤了颤,为这间屋子再套上了一层匿灵诀。
“沈菡之,你在这干嘛呢?”有人朝这边走来,诧异道,“我刚刚好像感知到此处有杀意波动,是谁的心魔出来了?你察觉到了吗?”
来人是薛忘情。
沈菡之站在原地,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闻言抬眸,轻轻摇了摇头。
“或许是谁在练刀练剑,”沈菡之平静道,“你也知道,我门下那几个下手素来没轻重的。此处有我看着就好,你去盯着你家乐琅在的那排屋舍吧。”
薛忘情神经大条,听她如此说,便接受了:“那我走了。你家那几个修炼起来真是不要命,尤其景应愿,也就小谢督学省心些……你自个看紧点啊。”
沈菡之听着脚步在身后远去,不动声色地松开了握紧的刀。
她看着紧闭的某扇门,轻轻叹了口气。
真当师尊是傻子吗。沈菡之心道,果然孩子长大了就是不可爱,小时候睡着了偶然还会冒出毛茸茸的白色龙角,现在不光什么都没了,还总是躲着自己,神神秘秘地闭关,一走就是十年二十年——
可是辞昭啊,虽然师尊是彻头彻尾的人族,没办法孵粉色的蛋,但师尊却有你从小小的婴孩长成青涩少年,再从少年变成可独当一面的门派大师姐的所有回忆……
我早就将你当做是自己的孩子了。
不光是你,姒衣与应愿也一样。沈菡之凝视着那扇隔绝一切声音的屋门,握刀的手收紧又松开。修真漫长,世界广大,若师尊还不能庇护你们,还不能将你们当做是至亲的家人,在这条孤独的路上,你们又能去哪里遮风挡雨呢?
有风吹过,沈菡之缓缓阖上眼。她就着夜色坐在谢辞昭的门前,手上拄着长刀,喉间哼着千年前自己的师尊高兴时唱来听的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