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大了, 家中事务已大多交由探春打理, 上回南安王妃来的时候,贾母还特意叫了探春出园见客。
说起这事赵姨娘就高兴, 京中少有如贾府三姑娘一般年纪轻轻就能掌管家事的贵女, 便是往后议亲, 也能再往上说说。
看到这里贾环也不免笑了,除开宝钗黛玉是亲戚不算, 他这个同胞姐姐, 的确是家里除了凤姐外最精明强干的。
又说宫里薨了个老太妃, 家里养的小戏子都遣散到各处当丫鬟了, 月蜃楼也分了一个,只是不会干什么活, 有些淘气。
中间还有些闲来琐事, 就连凸碧山庄的观月台重新修葺了这样无关紧要的事, 也写在信里。
但即便是许多事都无关紧要,贾环仍旧看得很认真。
最后一张信纸是对折起来的, 他神色变得有些奇怪,便单独拿起那张信纸慢慢展开。
上半部分画的是一张床,床上有两个线条简朴圆头圆脑的小人儿,也没穿衣裳,画得很像两个痴呆,在床旁边有个大大的叉。
下半部分也是一张床,仍旧是那两个痴呆的小人儿,这回倒是都穿了衣裳,床旁边是个大大的勾。
“…………”
贾环盘坐在床上,突然觉得自己身下的床和这画里的床融为一体了。
薛玄端来一盏茉莉冷水,才进屋就看到贾环正望着信纸发呆,长发柔顺地垂在身前,显得乖巧极了,“看得这样入神?”
猛地被这一声召回了神,看着薛玄越走越近,他顿觉这信纸有些烫手,甚至有了直接把东西藏在枕下的念头。
不过略微想一想就知道,这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这样的画往枕头下藏若是被看到了,他能说得清才怪。
都怪母亲!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在信里画这个!
怪不得她字这么丑也不找人代笔!
“咳……”贾环装作无事,把画就手夹在了其余几张信纸中间,一齐又塞回了信封内,“母亲也真是的,写这么厚的信,我看了这半晌才看完。”
薛玄顺手拿过信封,打开竹柜上的书匣子放了进去,“确是厚了些,但也是姨娘一番拳拳爱子之心。”
贾环喝了一口茉莉冷水,才觉得舒心了些,闻言又挑了挑眉,心道你若是真知道她在信里放了什么,就不会如此说了。
“明日就可以启程了,约莫再行半月就能到苏杭一带。”
他们在镇江停留的这几日,看了焦山梦溪、金山江水、白龙洞石还有九华山古寺,每处风景都甚为宜人。
芦枝昨日还说若是能碰到雨天,到鹤林寺听雨滴落泉之音,那才叫一个清凉透心。
“早就听闻杭州景色如画,从前太祖皇帝南巡在那儿停留的时间也最长。”
贾环踩着木屐下了床榻,他轻轻推开向着院内的窗棂,“西湖……是什么样的呢。”
薛玄拾起遗落在屏风后的青蝶宫绦,回忆起几年前曾到杭州时的样子,“烟雨朦胧,碧波荡漾,翠山环抱衬着一叶浮舟,可谓人间仙境。”
“你去过的地方真多。”
这话虽只是随口说的,但听者有心,薛玄拿起镜奁中的象牙梳,“去的地方再多,也只是过目不过心,大漠与江南,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
他站在贾环身后,抬手用梳子拢起那柔顺的青丝,“但如今有环儿在我身边,那就不同了。”
“能有什么不同的。”贾环歪了歪脑袋,故意捣乱,“我还能让西湖的风景变得更好看不成?”
薛玄也不在意他的明知故问,只是伸手从后托住他的下巴,捏了捏脸颊软肉,“等会儿发髻梳得歪了出门叫人笑话,可别生气。”
“什么啊……那你别给我梳了,我去找芦枝给我梳。”
贾环捂住脑袋抬腿就要走,接着就被人从身后拦腰抱了起来,放在了镜奁前的小竹凳上,“我给你梳。”
他好歹愿意安静一个束发的时间,乖乖地坐着,一点儿也看不出方才的顽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