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无名的、不可名状的东西站在他的面前,他只能这样卑微地抬头仰望,乞求不要被这个庞然大物注意到。因为祂的伟力下,一旦被注意到,便会无可奈何地被捕获。
在混杂着悲哀的愤怒中,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击中了他。
他还想恶狠狠地,或者满不在乎、轻描淡写地丢下一句“我讨厌你”,但他无论心中如何酝酿语气,大脑如何发号施令,喉结如何滑动——他做不到。舌尖仿佛生了锈,又仿佛数千摄氏度的电焊枪蛮不讲理地将他的唇和舌都焊接成了一团,不然他怎么会在任何气流经过时都感到了令他战栗的疼痛?
蝴蝶的瞳孔缩成了细细的一点,如果靠近看,成千上万的复眼挤在那一点里。
饥饿、饥饿。
他听到自己问:“如果、如果你活下来,会告诉我真话吗?”
喉结滚动,舌尖滑过上颚,猛烈袭击大脑神经的食欲让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战栗。
“让我吃掉你吧。”
*
燕屿第一次接触的虫族,是白榄联大的入学考核的工兵虫。
他还记得关于这些低等虫族的介绍——
[低等工兵在战场上最大的作用,就是吃掉死去士兵的尸体,无论人虫,然后它们会转化成自身的能量,又被高等虫族享用。所以这些工兵,又被称为食尸虫。与虫族作战,必须要赶尽杀绝,不能给它们养蛊的机会。](1)
虫族,是会进化的。
人类的基因在出生时彻底定型,在成长中渐渐显现出来。进化是一代一代的,通过遗传筛选出来的,过程缓慢。
而虫族却截然不同,他们的进化是在单个个体的生命进程中就发生的,无比迅速。
虫族从幼年期到成年期,身量拔高,长出虫翼,就是一次进化。在这个过程中,只要摄取到足够的能量和高等基因,就能鱼跃龙门,甚至达到一开始达不到的基因等级。曼努埃尔返祖也是摄取虫母基因后发生的进化。
人类无法理解这种进化进程,这简直不像三维生命能够做到的事。或许它更接近智械文明?智械生命能够自主迭代进化,理论上是永生不灭的。人类也猜测过,如果虫族得到无限的能量,是不是能够无限进化,理论上是否存在一个不灭的终极体?人类还猜测,或许虫母就是这样一个终极体。
但在虫族里生活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燕屿却知道这个猜想是错误的,它的顺序颠倒了。
是先有虫母,再有的虫族。
就像是先有的灵魂,再有的躯体。
“还记得人鱼事变那次吗?”曼努埃尔对他短促地笑了一下,目光奇异,“那个时候你心脏被捅了一刀,又极限作战,伤疤愈合了又裂开,还赶上了成熟期。伤口愈合需要能量,成年也需要大量的能量,而你还失血过多。”
“那是战场中心,什么都没有。等救援赶来,透支身体的你早就死掉了。”
燕屿意识到了什么,轻声问:“你做了什么?”
曼努埃尔看着他:“我让你,吃掉了一部分我。”
“那不是我做的,至少不是我理智下做的。那个时候我只有动物性的本能,或许是出于繁育的渴求,不想在雄虫即将可以交/配前前功尽弃。”他倔强地强调当时自己没有理智。
“所以我再次结出了蛹。”
燕屿没有那段时间的记忆,他只知道醒来,巨型蝴蝶便变成了人形。他突然想起了雌虫议会对曼努埃尔动手的最初原因——《基因法》。《基因法》对完全虫化的虫族赶尽杀绝,是因为完全虫化的虫回归最初的兽类本性,不再被认同为高等虫族的一员。反而会污染虫族的基因库。
说明这种状态下,虫族的理智是几乎不可能恢复的。
他轻声道:“我从你这里获取到了跨越虫族亚成年的能量,而你——曼努埃尔,你又是从何处获取到了人形的基因?”
“从蒙昧到文明,我有重塑你吗?”
“从被本能支配的虫类,到正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