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不差。
书房里头的人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听见回禀也没应声。
男子往后靠在椅背上,一身墨色长衫挥落了一沓信笺也浑不在意。
寒风吹着半开的书房轩窗吱吱呀呀的来回晃动。
书案上放着一沓信件,还有一沓医书。
清风翻起一页书角,露出半卷信件。
“……此方亦只可短暂缓解病痛……少则半月,病体旧态复萌,还望早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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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暮云四合。
虞秋烟送走了莺啭,半路改道去了书房,甫一进门,就见那人在椅子上靠着,仿佛是睡着了。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轻唤了声:“启言,启言...”
他困成这样,竟比她这个病人还要累。
虞秋烟抿着嘴笑了笑,捡起吹落到地面的信笺纸张,瞧见上头的墨迹——
她怔愣了片刻,若无其事地将纸张压在了医书之下。
这一日总归是要来的。
虞秋烟早有预感。
身旁熟睡的人始终一动不动。
虞秋烟的手抚着桌案边沿,缓缓滑动,最后还是探向那张面具。
她想揭开它。
书房四周寂静无声,雕窗上印着半截枯枝的影子,清风拂过,厚厚的积雪从枝头扑簌簌落下。
仿佛能听见屋外雪消的声音。
近了。
虞秋烟一时心如擂鼓。
指尖从冰凉的面具缓缓摩挲着滑到面具边缘。只要再一用力,就能看清隐藏在这张面具下的脸了。
他如此不设防,无论如何也要在死前记住他。
她想。
是他将自己从万丈火海中抱出来。在所有人都以为虞家大小姐香消玉殒时,他将她救了回来,这么久精心照料遍寻名医,才让她得以苟活至今。
虞秋烟手指用力——
可面具只稍稍松动,便被另一股力道压了下去。
他还是醒了。
虞秋烟的手背被一团温热覆压着。
她瞥了嘴。
最终还是没有得逞。
只是,还不及她感到遗憾,先触到了指尖下的湿黏。
“你哭了?”她惊道。
男人抓着她的手拉下她,将她抱入怀中,凑到她耳边,声音微微哑。
“你刚刚想做什么?”
虞秋烟在他怀中低了头。
“你放心,我死不了的,我今天还请教了好多秘方呢,我肯定也能好起来。”
“秘方?不是唱了半晌戏。”
男人双手捧起怀中人低着的脸,细细端详,确实不见任何伤感之态。
虞秋烟直直望进他眼睛里,仿佛要透过面具看清他,半晌道:“我这样好看吗?”
“好看。”
“你就会这样说,我才不信,我又看不到。”
她一颦一笑,带着颊侧的蝴蝶仿佛振翅欲飞,将她那片瘢痕遮得很好。
男人将她抱得更紧了,对外唤到:“拿面镜子来。”
虞秋烟摇了头:“我不要!我从,你这里,就能看见。”
她伸出葱白的指尖指向身前人的眼睛。
书内未燃烛,外头黄昏将近。
他的眼睛漆黑一片。
其实什么也看不见。
男人闭了眼,将人摁入怀中。
半晌沉声问:“你想看我的脸?”
虞秋烟攀着山水纹绣的衣衫,靠到他脖颈处,指着他喉间的轮廓,答非所问:“你这里很好看。”
他摁住在喉间乱动的手指,想了一会。
“病好了就给你看。”
虞秋烟一时没应声,许久才轻声道:“好啊,那说好了,病好了就要给我看。”
自见他,他从未摘下过面具,虞秋烟不止一次好奇过面具之下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