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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苏氏旁亲为他挑一套庄重袍衫,他换上后卷来桌头铜镜细观,片刻道:“太肃。”

他的弟弟们又替他拾出另一套金丝流云暗纹的阔袖褙子,他披上身,又道:“太花。”

一连换了三四套,等头发都一丝不苟掩入幞头,他方才置刀入袖。正要推门,苏铁标端着今日份的药汤拦他,瞧那意思,是希望他能喝了药再走。

苏梦枕摇头。

他衣上熏香,若泼了药气,嗅之岂不惹人生厌?待他与季卷会面,谈话走至窘境,他无病无灾,又怎样引季卷开口?

她向来是怜弱的,他掐准了季卷脉搏。算计人性并不可耻,用于追老婆时,就更无需批判。

……直到他已当面探得她心意,想要扶冠整衣抱一抱她,却被连番咳嗽打断时,纵使心志坚如苏梦枕,也会为拒绝一碗汤药感到追悔。

他自忖既知季卷对他有情,享有拥她入怀的片刻温情,该是顺理成章。见季卷眉宇柔情,也绝无拒绝之意。

有情已足。他无心计较她对另一些人的想法,或为并列,或分先后?但她优先已答应了他,至少未来十数年间,要与他的姓名捆做一块。她一生还长,他一生够短,绑也绑不住太久,对季卷而言,并不算坏事。

只是仍想拥一拥她。寿命有限,每回错过都是损失。

待次日夜里,听见季卷登楼足音,苏梦枕就更确定,觉得昨日有憾的并不单只他一人。

这样迫不及待、连一日等不得?

他已想微笑,决定等她露面再笑,数着脉搏听她登楼,门往里压开,他竟刹那忘记瞬目。

五色炫以相曜兮,烂耀耀而成光。

苏梦枕好读诗书,偏不喜花间宫怨,不信痴男怨女,每扫过一眼便冷笑掷走。此时见季卷纷华靡丽,艳丽夺目,下意识浮在脑中的竟仍是句拘于情爱的骈赋。

季卷平时太素。除却京中重逢那日穿故意不显合身的土气搭配,平时相见,衣服就是最便于出行的短打,头发时挽时束,随意扎紧,身无累赘,更不似京中贵女装扮。一位秀丽美人,少有强调自己姿容的时候,更从未像今夜这般披罗戴翠,著粉、描眉、施朱、点唇,小小一枚梅花钿落在眉心,捕捉到他视线,便灵动地飞扬起来。

弦义起梦有神女来从之,亦不过绫罗绮绣之衣,姿颜容体若仙,要他相较,却不如眼前人顾盼神飞,动人心魄。

季卷说了些什么,面容微皱,又漾出一弯春水,为他的目视略羞赧,更多是心满意足地微笑。

这样表情不由他不遐思。

若此时也能遏抑遐思,他当能顿悟出家,做个和尚了。

本认为时机未至的想法又被他提回来:他又开始思考订婚、结婚的事。季卷有情,绝不是信口敷衍,她在头一回做这般打扮后第一时间想来给他看,甚至在衮衮诸公前言明他们关系,若再不相信她情意,就太过自贬。

苏梦枕从不自贬,他只自负。

他展眉欲笑,虽还未提,料定她定会应允,笑以前又陈凝表情,忽意识到件事,相当要紧,他没来得及提前准备。

他未卜算订婚吉日。

苏梦枕不太在乎规矩,但在面对心上人时,也愿意为她守一守规矩。比如盘算起待卜出良辰吉日,再登门递交订婚的草帖,比如在她一再强调今夜留宿的此时,只身缩在床沿,练缩骨功。

对这样一张薄施朱色,面透微红的脸,要想忍耐不做什么,也需要相当定力,尤其她似乎并非懵懂,依旧一意相邀。

但他止住了过度的遐思,倒并不为世俗桎梏,只是想起她曾在他面前呕吐。苏梦枕并不详知她的经历,至少是反感,他再急急做些什么,就连狎邪小人都不如。

等。等来日。等她能淡然处之。他体虚病重,本也不该想得太多。

苏梦枕没想到这个“来日”,当真就是第二日。

他虽只占方寸之地,听着季卷平稳呼吸,竟意外睡了夜未醒的好觉,醒觉时觉得闭眼只在一瞬以前,而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