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后方生变,可就是陷在人堆里的孤军了。况且我听那位耶律节度使说,耶律大石如今在云中一带连连战败,东方不败气势正盛,我们要是北上,说不准是去出其不意,还是去给他送人头。”
她沉默静思,片刻又笑起来:“要取西京,不一定只能靠武力,只是要等得久一点而已。”
苏梦枕道:“既然一时无力北上,不如南下联通武、代二州,掌握雁门,来日入关,亦可协同并进。”
季卷笑道:“这是已经在替我考虑大逆不道的事了?”
苏梦枕斜眼,可能打算瞪她一眼,神光温柔,近似传情。他道:“根本不值得考虑,有如今军功加身,你现在起兵,天下二十四路,至少十路愿意归附。我知道你只是暂时不准备南下。”
“哪里能有十路?”季卷大叫,伸手对他认认真真地数:“毁诺城在河北东路,我爹那边掌握江南、福建三路,何家在两浙,温家的广南两路应当会支持我,数来数去……虽然没有十路,好像已经挺多了?”她煞有介事地卖惨到一半,故意又夸张道。
苏梦枕好像不太想搭理她搞怪,淡淡道:“的确很多。唐朝高祖称帝时,手上也不过关中、河东两地。”
他的例子举得非常玄妙。往前数有那么多位开国皇帝,更有从南方起家的经典范例,他偏举了个被身披战功的儿子供成太上皇的人物,叫季卷目中流彩,含笑道:“我要想打,随时可以揭竿而起,料想天下愿意支持我的,绝不算少。但是北方未定,我转头跑去和赵佶手下人打个你死我活,谁来拦他们南下?”
苏梦枕也笑。他低头点一点足边纸钱,像在看她付以行动的豪言,忽漾出满目柔情,道:“我知道。”
他不再提及战事,又拍开一坛酒,往地上浇了一半,余下的自己仰头一口喝干,轻咳着转道:“家父忌辰当日我正在北上途中,当时虽仍在途,我已经料到你会拿回应州,想着等踏足燕云,再寻机祭拜。今夜托信于风,他若泉下有知,也当瞑目了。”
季卷便笑,笑着拎起酒坛道:“这么算来,苏老楼主能瞑目,我还占了一半作用,那也该分我一半的酒,可别想独占。”
她仰头喝干坛中酒,生怕被人来抢一样。喝惯了现代的高度酒,这点寻常米酒的度数根本谈不上难度,一口气喝完再放下酒坛时,她脸上依然白生生,眼神清醒,带了点得逞的狡猾笑意。
苏梦枕凝视着她,显然不打算夺回酒壶,片刻一叹,伸手揽住她双肩,轻声道:“此生我已无憾。”
季卷没急着反抱住一身酒气的苏梦枕,摇晃着空坛,似真似假地抱怨:“怎么一种就算明天死了也高兴的语气?”
抱住她的青年低笑。未答。
她却认真问:“你不会真要说什么只争朝夕吧?说起来,我上次问你的问题,还一直没等到你回复呢。你打算活到多少岁,二十五?三十?等燕云十六州回归,立马就能瞑目去见老楼主?”
苏梦枕的笑声从轻微转烈,在她快要恼火,正计划着踩他一脚让他严肃对待时,才收了笑声,不认真作答,而是反问:“你打算活多久?”
“别逃避回答!”季卷稍微提高了声音,佯恼道:“我打算活到一千年以后在首都看升旗,怎么样?你要是计划变成男鬼一直跟着我,我也不是不能考虑。”
苏梦枕好像又被她逗笑。他松开正在他怀里剧烈挣扎表达不满的季卷,边咳边笑道:“我长你几岁。你若是寿满百年,我要比你多活四岁才够。”
他收了咳嗽,也收了笑。直白、坦诚地凝视她,又问一遍:“你想活多久?”
是提问,也是回答。
季卷头一次发现自己是个这么好哄的人,为苏梦枕这几句话,不仅是心,连整个人都要融化了。她哼哼唧唧着,终于在他燃着暖火的专注视线里想起今夜找他最初的目的,从袖中拿出两枚戒指,递到他眼前。
两枚合金材质,内圈刻了姓氏,留了些手工痕迹的素圈戒指。
她相当得意道:“订婚要送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