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道不明的意味了。
当季冷震怒攻向他的时候,苏梦枕才恍然意识到季卷并不只是一个知己、知音、知他心者,她还是一个女人,即使以他挑剔眼光来看,也是极为明媚动人的,已过二八年华,正常来说,已该要开始议亲的女人。
于是他心虚。他当然不该对一个可以议亲的女人太过亲近,即使对他名义上的未婚妻,除却入京时匆匆一面,这几年他都刻意保持了距离,从未打探,更未与她再见过面。他实在很忙,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未完成的壮志令他夜不成眠,沾染男女情爱除却令他身心更糟,实在没有别的用处。
他心虚且彷徨了短暂的时间,就已从沸沸扬扬的江湖传闻中听说季卷正顶着大雪,从江南直奔京城而来。
江湖人皆知,就他不知。苏梦枕疑心季卷气坏了,以至于都没有给他传个消息,让他能秘密出京向她赔罪。像她这般气昏了头,从江南到京城一路,又得为她增添多少不利的流言?
直到她当着他面,大胆说“能不能真对你一见钟情”,苏梦枕才觉脑中一阵眩晕,像是肺中病灶突然转移到脑袋里。
这的确是个很大胆的女子。年纪尚轻就夺了父亲大权,把朝廷视作无物,谈笑间,不仅宋土,甚至把燕京更北都当做自己囊中之物。苏梦枕欣赏她的自信,除了在这种时候。
于感情一事上,苏梦枕自然也做过思考。他拟想中的妻子要聪明,要好看,要善良,要武功不俗。但那是种对虚幻的巫山神女的畅想,神女无脸,他从未想过自己左不过三十余载的人生里真的会拥有一位妻子——那位温婉脆弱的未婚妻,他总有朝一日是要提出退婚的。也不是没有人向他自荐过枕席,但那种贪图他权利或武功的示好太功利,与眼下季卷诚恳的面、闪亮的眼截然不同。
——这种话实不该由女子说出来,可季卷说出来,他又觉得合情合理,完全是她会做出的出格事。他甚至理解了她这一路直奔,知道非得是深深衷情之人,才能这样置外物于不顾。
只是,何以倾心?
他内心自矜自傲,却也知对季卷而言,他的所有长处并不足令她生情。要说外貌,年少时尚可,如今再提实在妄谈。
苏梦枕心中一动。若要说他身上真有什么值得季卷一见之下便倾心的优点……或许是她也知道他是再难寻觅的志同道合者。
因为他知道这有多寂寞。在边关以前,他也与她一般寂寞。
他心中胡思乱想,就听她开始长篇大论些绯闻论调。
……苏梦枕实在不想再追忆那一天了。
他恨不得那天他吐血到昏厥过去,好不用忍耐着从足底蔓延到头顶的麻意,佯装无事地送走季卷,回来还要应付楼中老人的旁敲侧击。
与他同龄的青年人不太敢当面与他谈这些话题,但总有一些从先父掌权时代留下来的老人,待他是楼主亦是子侄,对子侄私事自然有过问的权利,譬如他向来敬之重之的“一言为定”。
他面无表情,咬定与季卷绝无私情,而他一副残身要尽数送予楼里,断不可能与谁——他看一眼“一言为定”的神情,又额外强调这其中也包括雷纯——喜结连理。
“一言为定”点点头,又摇摇头。他尖锐道:“金风细雨楼是苏家父子的金风细雨楼。等公子病死后,楼子总要有少主接管。”
苏梦枕笑了。即使因短暂误会,在念及季卷总有些许古怪存乎于心,他依然会为想到这个人而高兴。他对“一言为定”笃定道:“有季卷,继承人一事何须担心?”
一言为定的舌头从嘴巴里掉了出来。橘皮鹤发的老人可能误解了他的意思,用一种疑心是不是跟不上时代的表情瞪视他,重复了一遍:“‘绝无私情’?”
苏梦枕懒得解释,苏梦枕依旧坦荡。他自认对季卷是人与人之间的欣赏,而非男人对女人的打量。因着这份欣赏,他在年后写信时居然愿意多添闲笔,向季卷坦诚他与雷纯那少时婚约的真相。季卷对流言牵涉的雷家小姐意存相当怜惜,他却对六分半堂并不有任何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