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平静。
人早就疯了。
唯一能够让他控制住自己唯有薛闻的仁善。
他对父亲已经没有了期待。
而现在,汤则镇将他母亲的画像送过来。
不必去猜测汤家的来意。
秦昭明就是在握着这画匣的时候,头一次出现了忐忑和犹豫,他害怕,自己的母亲也是怨恨着,恨他夺走了她的性命。
没有人会甘心去死的,他是母亲的孩子,但同样是寄生在她身上的累赘,是杀死她的罪魁祸首。
清洌的嗓音伴随着酒液断断续续,他惯会在薛闻面前佯装柔弱获取可怜,可如今他缓缓开口,抬头望着自己母亲的塑像那么的委屈胆怯,如同幼时被责怪后的孩童。
薛闻想,太子殿下一定不知道他此刻的眼神有多希冀,多么期待她能够反驳。
“不是的。”
她夺走他手上的酒壶,含笑看着他——
“本朝皇子早就定好以日为单字排行,唯你一人另外。”
“有没有可能,你的名字本身就包含着皇后娘娘全部的爱意?”
她声音喑哑,轻柔地安抚。
月亮主动地到了他的怀里,如同安抚小孩子一般,字字句句地告诉他:“君子万年,介尔昭明”(1)
“她是这样地爱着你,从一个名字里,倾注了她所有的爱。”
秦昭明身边并无可以相信的人,外家有自己的心思,父皇并未他一人的父亲,唯一可做慰籍的母亲早就离开。
而今,唯有一个薛闻。
太子殿下听着,视线缓缓下落,落在被薛闻裙摆下掩藏的蒲团。
蒲团原先只有一个,但好似从他回到京城的那一刻开始就准备了第二个。
原来,他也是这样期待,薛闻霸道地来到他的世界。
当权者不能泄露软弱,他更是格外要强,唯有早就见过他落魄、救他于水火的薛闻能够让他剥开坚硬的外壳,宣泄真实的情绪-
“那你有什么秘密,要告诉我么?”
他直勾勾的盯着眼前人,忽的问出口。
第五十五章
随着年纪和太子殿下相差无几的彭城郡王还有北平郡王开始参政, 所属外家势力纷纷热切。
汤家近些时日格外低调,连太子殿下连同京兆郑氏做出的改变都只有汤则镇的儿子在反对。
家主汤相反而十分平淡,连同派系一干人等不肯轻易冲锋, 甚至有些外姓官员从此处看到了利于他们之地。
秦旭着急忙慌到汤家后院的时候, 正是申时一刻。
汤则镇一身短打,穿着寻常百姓用的粗布麻料, 腰间束着拼凑出的裤带,正在园子里给菜地浇水。
小厮们从井里挑出水来送上, 他拿着葫芦瓢慢条斯理地舀水, 洒在已经有小腿那么高的菜叶上。
泥土沾染了他足上连云锦制成的鞋履, 污泥从鞋面上分外刺眼, 可整体来看那些微末细节处的不对劲已经被冲淡。
单看眼前这个场景, 谁能分辨出来乡间种田的老翁和权倾朝野的外戚宰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