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尊座像,只是栏杆外半亩繁花。
玉昉莫名破了迷局幻象,精神大振,撑坐起身,从栏杆缺口处踏出檐外。
人穿过灼灼芳菲,又寻了一程,总算望见远处天含残碧,烟水迢迢,水外隐有一户灯火人家。
那小院孤零零建在水心,门大敞,窗洞开,几缕风穿堂,四面水归宅,倒是个汇聚灵气的风水。
再往里看,静室内横了一面碧玉屏风,稍稍阻隔望眼。
玉昉站在水岸另一端,右手手搭凉棚,凝眸远眺。也不知是不是两眼昏花,莹莹玉屏上,前一瞬还隐约透出屏后人影,下一瞬又浑似捕风。
玉昉自从踏入荧惑天,为免魔气外泄,除却疗伤止血,就再未运转过功法。
此刻离得这般近,他更不会轻易施展魔功,一时望不清楚,就踮起脚来,极力再看。
等玉昉总算确认玉屏后,确有一道人影在掐诀修行,这才后退半步,趔趄站稳,微微笑了。
那一抹淡笑,静过柳叶起婆娑,轻过飞花惹水痕,也不需第二个人,得知他暗自欢喜。
玉昉慢慢收敛笑容,又退了半步,忽然“咦”了一声——四周不知何时下起的雨,已令他长睫漉漉,挂有水珠。
原来他每往对岸望去一眼,烟水上空就罗织雨幕;望向别处,只是沾衣不湿的春愁。
只怪他方才入神,一味支手去看,绵绵骤雨阻隔,竟许久不觉。
玉昉心底不免大惊:自己才走出院落迷阵,莫非又闯入谁的仙家领域里了?
他虽未见过领域,也知《万魔典》中有过记载:强者可修成自身领域,亲自制定其中法则,下能腾转冬春,上可号令风雨。
但《万魔典》亦有提起:领域铺开,百丈为限……否则天道法则必究。
细究此地水遥烟远,与屏后仙人相距一百六十丈不止,应当不会误入他人……那人领域的。
奈何玉昉思来想去,几番壮胆,到底畏惧。
他将右袖一举,遮在头顶挡雨,半截披帛垂下,正好遮掩面目,背转身,快步穿过花丛,退向乌瓦长廊,跨过栏杆缺口,踏入廊内,一路逃到飘摇细雨之外。
他高举着袖,往廊外看了又看,估摸着与那户人家相隔了两百来丈,这才迟疑着垂下右手。
由于太过慌乱,玉昉有一刹那,甚至想过就此遁离——
反正这辗转一程,进过那人新府,见过那人一面,已是占尽万千便宜,圆满大多遗憾。
幸得心魔令震了震,叫玉昉只恍惚了片刻,就醒转过来,重新为着职守操劳,蹲到了长廊檐边。
他将右手伸出檐外,耐着性子,转动手腕,等雨水浇湿右手。
冰凉水滴在指尖跳跃,淌过掌心手背,缠绕着蜿蜒青筋,淋漓向下,反复浸透衣袍。
等玉昉觉得够了,就在身旁寻了一处干燥地面,伸着这只湿漉漉的右手,研雨为墨,提指作笔,在地上蘸着水写了一句谤诗:怜香惜玉最慈悲……
仅看头一句,便知玉昉将写的是首谤佛诗。此间主人佛道儒三修,在他地界,首句一出,已是冒犯。
可像玉昉这般,遥遥藏匿行踪,悄悄蘸水成诗,神不知佛不觉,或许不会怪罪。
玉昉腰间心魔令连连颤震,反复提点他光阴紧促。
他也不敢再作耽搁,将腹中早有成稿的全诗,提腕一气呵成,只见他写的是——
怜香惜玉最慈悲,入世避俗谁笑谁。
鹤发不愁三千缕,青茬烦恼月剃皮。
拜鬼求神磕旧塔,寻芳问柳见莲池。
斩断六根杀孽满,徒留双目怎识规?
玉昉岂有泉涌之才,能匆匆写下这样一首庸诗,自是多日琢磨。
字里行间,尽是胡话,不是说“我三千缕白发哪会愁,和尚每月剃一遍头皮青茬更麻烦”,便是夸耀“一味求神反落了执念,不比我无拘无束春日寻芳,更容易寻见菩提树莲花池”。
但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