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本来就没有女子坚韧,容易为了生计妥协,容易为了偷懒去做那没有本钱的生意。但她们春兴班不一样,要学戏文里的忠义之辈,能长得出傲骨,看得起自己,堂堂正正地活。
眼前这个一脸理所当然,说着节义不如糊口的,是……
她的徒弟!
偏偏阿光仿佛没看见她一脸痛心疾首:“师傅,咱这戏码,也还是改改吧。若是师傅和他们心里过不了这一关,那我先来。《思凡》就是出好戏。照着老样子,演《醉酒》也行。《三堂会审》改改做派,虽然还不习惯,我也能试试。师傅再找人教教我,我得把那出《寡夫开店》——”
“啪!”
王雁芙再也听不得,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王雁芙教戏虽然严厉,可从来护着徒弟们的脸面,不拿戒尺搅嘴,不扇耳光的。今儿见了阿光这样,气得自己都快要背仰过去,把整个人的怒火全灌在一只手掌里,比对仇人还狠。
阿光的脸上,立刻就红了一大片。他说着话,猛然挨这一下子,牙齿一嗑,咬破了舌头,嘴里就泛上一阵血腥。
师傅这么大的手劲,他还能跪得挺直,只是偏了偏头。
他心里想着:“师傅还是疼我。我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她才忍不住扇出巴掌来。”
可嘴里说的是:“师傅打得好,可也得仔细累着。您还是尽早吩咐了改戏吧,我也尽早把戏排上。今下午,咱就把《思凡》的水牌挂出去,到了晚上,我保证座上爆满。”
第78章 寺警
这出《思凡》, 连演了三天。
台上的阿光,年方二八,恰合戏中人的年龄。平时连女子都不曾见过几个, 也正像戏中的小僧,纯白一片。
熟悉他的人,竟都不知他是在哪里学到这样的娇软,这样的妩媚。
他的眼神往台下一瞟, 就像是软绵绵的勾子, 直挂在众人心里, 随着他慵懒的笑意,一摇一晃的步子, 让人胸口透着股子痒意。说不出来,又没法消解, 只好拿眼睛盯紧了他,片刻也不愿意放过。
你说这俗吗?
确实是难登大雅之堂,放浪形骸的做派。
可你说这……
怎么就让人眼里发馋,嘴里砸吧, 一直看不够呢?
聚仙楼里谁也没料到,有朝一日, 这里竟然能像个正经的茶楼一般, 在晚上人声鼎沸。就连大堂的站座, 也都被人挤得满满当当。
仅仅三天,赚到了往常大半个月的利钱。
台前笑闹声喧, 台后鸦雀无声。
阿光刚刚下台, 一路往后台走。师兄弟们站在狭窄的过道上, 侧过身让他通行。一个个的,都欲言又止。眼神追着看他, 没人敢近身过来跟着他,没人帮忙卸妆、收砌末、拿衣裳。
他这几天下来,早也习惯了。自己坐在镜前,拆下头面,一件一件摆在匣子里,整整齐齐。
今天王雁芙也在后台,正看着徒弟们收箱笼。刚刚走到这屋里,阿光就和平常似的,立即起身叫了声:“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