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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眸黯沉沉,无力地招了招手,舍人有些怔神,却还是反应极快地上前扶起他撑起的半边身子,他坐直身子,衣下的身躯瘦骨嶙峋,冷峻的五官骨感下更显锋利,以示郑重,他对着陈芮沉声道:“陈芮,孤,允你,大公子以后便托付给你了。”

他顿了一下,又道:“太傅,孤,能信你吗?”

为示众人,赢稷字句十分清晰,气沉神厉,众人一下都听得清楚明白,也同时看懂了他的真实态度。

他竟是真心拿陈芮当太傅来托孤的。

他们愣了愣,心觉荒谬震惊。

这么多朝中重臣,不提他们,左右相呢,主公最亲近的御史大夫稽婴呢,他竟谁都没有选,最后却拿一个外人,一个才认识不过几日的人将大公子托付。

他这是因为病糊涂了吗?

有人猜测。

但又觉得不是,因为这一刻赢稷的眼神极亮,眼中含着极重的力量,好像他苦苦熬等的便是这一刻的清醒。

他要清醒地听着她对他许下的承诺。

陈白起何其聪慧,心念一动,便明白了赢稷的心思,她正肃神色,朝着他伏身三拜:“臣,定不辱使命。”

以臣之礼,她向他承诺。

第百十六章 主公,托孤是项感伤活完

合该命运如此吧,她多次救他儿于险境之中,如今他命数已定,恐再无法护幼子周全,泱泱秦国的重担,而她会替他看顾着他慢慢长大成人来肩负……

若说遗憾,那自然是有的。

但在临死之前,命运将一个陈芮送到了他的面前,让他可以确信于她。

他……终是可以瞑目了。

赢稷得到了陈芮的承诺,心底的焦虑与不甘好似一下就消失了,他脸上紧绷僵硬的肌肉松缓下来,但下一瞬,苍白的面庞因痛苦而扭曲,细细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渗出,被病痛折磨得倒回了病榻。

“主公!”

众臣大惊失色呼道,心思一下都被他此刻的状态攥住,无暇再想其余。

再一看他面如金纸,只觉方才他的精神奕奕就像是一种假相遮眼,也或者只是回光返照。

赢稷紧攥着身下的床单,眼神一点一点上移,望向头顶层层叠叠沧海龙腾的床帷处,恍惚出声:“大公子一直还是以乳名相称,孤给他起了一个名。”

众人眼中含泪,勉力倾听着。

“璟,他叫赢璟。”

他偏转过头,看向大臣们,那面庞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眼中还带着好些血丝,那双已昏沉暮落的眼睛却在这一刻如爆火星光亮,他喘息如粗牛,用尽全部力气诉道:“吾儿赢璟,尔等的新君!”

刚说话,他便猛地吐喷出一口血来。

舍人惨哭一声上前给他擦血。

大臣们都僵怔在了那里,这段时日秦宫内流的血像雨一样除了染红了宫殿前的百步台阶,也一并染红了他们的眼。

赢稷在病危之际,依旧杀伐果断,他不留任何余地,宁遭人痛咒仇恨,亦要扫荡清一切障碍,只为大公子巩固政权。

相伯荀惑与百里沛南眼眸如刺一般紧缩了一下,眼眶酸涩,当即掀摆领先在前跪地伏身,大臣们念及那一具一具被抬走的尸体,呼吸一紧,噗通一声亦齐齐跪在地上,众人高声大呼:“臣等定会遵从主公遗愿,为新君竭股肱之力,绝不敢违背!”

他们一半惧一半畏,久久地趴伏低着身躯,人群之中的稽婴则全身颤抖,痛哭得不能自已。

许久,主公威厉的余音仍绕梁不绝,但空气中却好像一下凝固了一般。

他们内心惶惶,若有所感,开始一个一个紧张地抬起了头。

只见先王已倒在软榻之上,他闭着眼,手臂无力地垂下,俨然已是没有了呼吸。

陈白起在离赢稷最近的地方,她是亲眼看着他闭上眼的,那一刻,她心口处也涌上一股悲凉之情,不知是为了小乖,还是为了他。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好像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