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位不久,还不曾有什么实绩,老臣们便总认为他的政见不够成熟,甚至,就连林初微的那几位叔叔也是这么说的。
可大臣们会对天子的政见指手画脚,却不会对天子的心意多加劝阻,天子有任性的权力。
换言之,起用前朝的废臣或许诸多掣肘,一旦换作为了宠爱的妃子提携她的家人,事情竟反而简单了起来,连朝上对阵辩谈的功夫都省了。
林初微觉得自己好像接触到了一丝真相,心跳声都倏然快了些许,像是绽破乌云的春雷,密密急急,砰然作响。
先是礼聘时一改前人做法,先问过当选的贵女们是否自愿入宫,又在点寝前令新妃上呈物件,以物择人。桩桩件件,无不表明着,如今这位陛下,远比她早先以为的更有意思。
与聪明人对弈,可比同一个愚人周旋,来的有趣。
诚然,樊氏虚伪,可林初微待她也同样不真。
在这宫里混的风生水起的,又有几个没几张趁手的面具呢?
簌簌一直没敢插话,见孙嬷嬷走远了,这才上前不解道:“娘子有话怎么不在府里问?此前足足一个月光景呢,也好教嬷嬷多说些!”
林初微轻轻睇了她一眼:“傻丫头。”
在林府的时候,她要做的就是嬷嬷教什么她就学好什么,本本分分,那就够了,若在学礼的时候急着钻研别的,反而容易给嬷嬷留下急功近利的印象。再一个,嬷嬷们其实大多是不喜欢新进宫的妃嫔们多问的,说多错多,她们也怕落人把柄。若一旦心生不喜,只怕授课都未必尽心如前。
况且,林初微也需要些时日,来判断孙嬷嬷是否有能力给她提供有助力、有价值的消息。
杏花风吹在脸上,林初微迷了眯眼,看向巍峨的宫殿,加紧了前往中安殿听封的步子。
巳时三刻,新妃们都提前等在中安殿。
只有主位以上册封,才需行正儿八经的册封大礼,似这般礼聘受封,只需统一在此领旨之后,也便能去往各自的宫室了。
至于新妃们带进宫的那些箱奁行李,下马车的时候就要统一交由掖庭局登记检查,若没有不合规矩的东西,自会有宫人送往住所。
宫里行事,向有章程。
趁这个入宫后首次正式照面的机会,大家也在互相打量。在江都长大的权门贵女们,彼此之间大多都是认识的,但也有个别从地方上来的,就是生面孔了。
听说这次的新妃中,除了七位礼聘的贵女,还有一位地方官员进献上来的女子樊氏,本是商户养女。
也有风言称,养女是假,实际不过是商人豢养的瘦马。
林初微环看了一圈,便见一位缥碧色衣裙的女子清冷地立在那儿,有人来同她说话,她也不吭不响,只点头摇头,偶尔一咬唇,很见几分楚楚可怜的况味。
再一会儿,竟已是盈盈欲泣。
林初微虽听不清她身边的人对她说了什么,但瞧着也并不曾起什么争执。
这让林初微稍觉违和,若果真是一早预备送进宫的瘦马,按理说已经过层层挑选,又调训培养经年,如何竟还是一副上不了台面的样子?还是说,这是将与男子相处的姿态摆在了明面上,又或者,是刻意为之?
须知进了宫的人,一言一行都彰显着天家气象,最要紧的,莫过于体面二字。
不待多想,宣旨太监的到来为这位泪眼朦胧的樊氏女解了围。
众人按位份排成行列,无不敛容肃立。小黄门扯着尖细的嗓子宣读——
……
已故骠骑大将军嫡女林氏,册美人,赐住蓬山宫,月下阁。
……
林初微心中一惊,这和她此前打听到的有些出入,原本可不是蓬山宫,而是棠梨宫。
蓬山瑶境的传奇言犹在耳,如果换成别的地方,林初微还不至于那么惊讶。
这会儿虽然是赶不上了,等下次有需要就能用上。
只是还不待她将密码本编写完成,就听到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