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说,他家在一个很凹的山村里,那时候经济还没发展起来,大家都很穷,山里更穷,电水马路这些都是稀罕物。爸爸说他上学要起很早很早,听到一种鸟叫就得起来。我就问他,爸爸,为什么不是听到鸡叫起来呢?”许柚顿了顿,继续道,“爸爸说,村里养不起鸡,只有野鸡,不过得去山里逮。”
“后来我爸爸是村里第一个考出来的大学生,也就在那一年,我爷爷奶奶去世了。因为要给爸爸凑学费,那时候的十几块太难了,两个老人就在村里给别人插秧,牵牛耕地,有一天……”
“我爷爷被牛踢伤了肋骨,没钱治,走了。一个月后,我奶奶结了工钱,把钱全都寄给我爸爸,然后也走了。”
“整个许家,只剩下我爸爸一个人。他考上了京北大学,一边打工一边念书,最想做的事就是将来有能力了,去外面看看。我十五岁那年,考了淮城的中考状元,爸爸写了一封信,说等我高考完就带我去国外。但是差了一点,就差了一点点,他和妈妈也走了。”
也许是伤心多了,时间久了,再提起这些遗憾时,许柚没有落泪,只是淡淡道:“所以我想替我爸爸出去看看。”
于是,她选择了复读。
复读的日子,多累啊,累到许柚一度以为自己是行尸走肉,是僵硬的木偶,整天除了刷题再也不知道别的。数不清的卷子和时刻绷紧的神经,高考两个字像是一座大山压在身上,没有一刻松懈过。
终于,她如愿来了京大。
“在京大,我跟你重新遇见了,我们闹得很僵,我说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牵扯。也是在那个时候,我做了一个犹豫过几百遍的决定。”
“我跟京大递交了去往英国的留学申请。”
肉眼可见地,宋祈年神色僵住,眼睫颤了下。
眸中升起恐惧和慌乱。
刚刚表白的欣喜和听许柚说爸爸时的心疼,此时消失的一干二净,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和冷静,只消一秒便分崩离析。
宋祈年不是一个容易激动的人。
素来淡定,冷漠,时而薄凉。
唯有一件事,可以瞬间击破他所有的防线。
——许柚要离开他。
他不敢想象,没有许柚,他黯淡无光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别走。”
他声音忽然哑了。
但很快,一记定心针落下。
“我不走。”
“或者说,我不是一个人走。”
许柚伸手握住他冰冷的掌心,“我身边很多人陆陆续续知道这个决定,有的替我开心,有的替我担忧,还有的劝我深思熟虑。但我一直没有跟你说过,最先是不想跟你说,后来变成不敢跟你说。一开始,我想过我们就这样算了。”
宋祈年反握住,“不可以,不可以就这么算了。”
许柚温和的眉眼弯起,“我也是这么想,不可以就这么算了。”
“记不记得我昨天说有东西给你。”
宋祈年:“什么?”
许柚从口袋里拿出两张书签。
银色金属打造,样式是两张机票。
上面印着“京北”飞往“英国”,时间是2020.03.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