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宋母原本把头发简单地挽成髻,但是也许是因为身心交瘁的缘故,耳发很凌乱,宋卿站在她身后,取下木簪,把黑白掺半的长发拢在掌心。
她顿了下,吸了吸鼻子,“白了这么多。”
宋母看着宋斯年平静的面庞,摸了摸鬓角,淡淡道:“人老了。”
宋卿毫无征兆落下两行泪来,她不停眨着眼睛,挤干了泪水,把母亲的头发梳好,按了按心口,缓和片刻后,牵住父亲的手。
宋知意跪在蒲团上,沉默着不说话。
门外来了人,奏起了哀乐,宋卿唤了声“知意”,那孩子偏过头来,眼睛红肿不堪。
宋卿努力咽下情绪,对她说:“过来。”
宋知意点点头,又定定地看了宋斯年几眼,倏地伏倒磕头,重重的一声,传遍了殡仪馆会堂的每个角落。
她站起来,身形不稳地踉跄了一下,咬着唇坚定地走过来。
宋卿盯着她额前的红痕,没说什么,只是把手握得更紧。
于是,宋父牵着宋母,宋母牵着宋卿,宋卿牵着宋知意,一家人伫立在水晶棺的侧面,目光遥遥地望向门扉外的远方。
那是宋斯年再也无法抵达的风景。
前来悼念的人自发地排好了队伍,闻奈与顾十鸢站在前面的位置,宋母的目光停在前者的脸上,神情微怔,薄唇轻颤。
“那孩子怎么不过来。”宋母轻声叹息。
宋卿愣神了足足三秒,眼泪夺眶而出,不停吞咽着喉间的湿润,“妈妈,谢谢你。”
宋父对此,不置一词。
宋卿看向照片上微笑着的人,心里默念道:也谢谢你,哥哥。
主持哀悼仪式的是宋斯年在消防局的领导,那是个双鬓皆白的中年人,眼窝深陷,倦意深藏,他没有使用扩音器,声音洪亮而沙哑,“宋斯年同志,南城市消防支队大队长,在数次救灾任务中表现突出,荣立三等功两次,二等功一次”
人群围绕着水晶棺走一圈,瞻仰逝者仪容。
闻奈鞠了一躬,把一朵白菊摆在棺椁前方,对着亲属说:“请节哀。”
宋家人泪流满面,“谢谢。”
等待仪式结束,中年男人高喝一声,“全体肃静,敬礼!”
所有消防官兵具神情严肃,把手抵在太阳穴边,双目饱含热泪。
等待人散尽了以后,会堂内又恢复了宁静,好像那些人不曾来过,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来提醒宋卿,“时间到了,我们可以把遗体推到火化炉了吗?”
宋卿压下眉眼间的哀伤,平静地说:“再稍等一下。”
工作人员见惯了生死离别,很体贴地应了声“好的,请您节哀。”
闻奈守在外面,等别人都走了,才进来,默默地站在宋卿身边。
约莫五分钟以后,门口现出个匆忙的身影,来人穿着黑大衣,手里捧了大束菊花。
她走进来,停住一动不动。
宋卿轻声道:“阿秀姐姐。”
从她与宋斯年离婚后,宋卿没再叫过她嫂子,以这样的称呼来代替,空中淡淡地飘过一句,“你还是来了。”
阿秀应了声“嗯”,她把那束花放在面前,抬眸看见了那张遗照,竟噗嗤笑了,“怎么是这张照片,宋斯年那么臭美。”
宋卿看向她,女人边哭边笑,神情很是狼狈,于是轻声解释道:“你离开后,他就没怎么拍过照片了,事情太突然,我们从消防内网里找的证件照。”
宋知意怯生生地说:“妈妈。”
阿秀水光盈盈的眼眸落在女儿憔悴的小脸上,又看向宋斯年,呢喃道:“不是说会好好的吗?”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
宋斯年的遗体被推进火化炉之前,工作人员叫了孝子孝孙站在前排鞠躬,那里只站了宋知意一个人,她守着规矩,一丝不茍地弯下腰。
“一鞠躬。”
“二鞠躬。”
“三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