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袖,微微佝着腰,隔着稀薄的灯光,她看向闻奈的眼神忐忑又肆意。
烧开的水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红糖的甜盖不住姜的辛辣,闻奈的表情被乳白色的水雾氤氲,眉眼是化不开的温柔,“算了,我怕冷。”
辛辣刺激得蓝图眼眶微红,她愣愣地埋着头,握着窗框的手绷起了青筋,她打量着小臂上浅淡的疤痕,不甘心道:“你以前——”
“蓝图。”闻奈不咸不淡地叫了她的名字。
“在。”蓝图认真地看着她,妄图从她的神情里品出一丝不忍来。
闻奈拆开一条白砂糖,鸦羽般的睫毛落下浅灰色的影子,“另外多加糖吗?”
蓝图喉咙有些涩,张了张唇,慢吞吞说:“还是老规矩吧。”
“我忘了。”闻奈搅着淡褐色的姜茶,余光只往旁边移了一点,笑着打趣,“你知道的,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
“你哪有年纪大,风华正茂呢。”蓝图揉了揉酸涩的鼻尖儿,心里憋得苦楚,喉间却不受控制地溢出一声笑,“全糖,谢谢姐姐。”
蓝图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又蜷,掌心被掐出几道泛白的月牙,最后终究是松开了。
——
在可可西里野生动物保护站的第十天,闻青云教授宣布明天给大家放假休息。
“耶!”那几个研究生欢呼雀跃,背着各自的包毫无顾忌地瘫倒在保护站脏兮兮的地上,不过衣裳本就灰扑扑的,也就无所谓更脏一些。
她们在地上摆臂画圈,激起一阵尘埃,“闻老师体察民情!”
“胡老师我爱你!”
“”
“是不是叫你呢。”蓝图贼眉鼠眼地用手肘撞了下闻奈,“小闻老师,嘻嘻。”刚成年没几个月的蓝图脸庞还透着几分稚气,这段时间接触紫外线时间多了些,皮肤被晒得黑里透红,笑起来很憨厚质朴,可以说完美融入当地。
闻奈坐在夕阳下翻看今天拍摄的素材,一不留意镜盖掉在地上,她捡起来擦了擦灰,看向身侧,“你很闲吗?”
蓝图五官瞬间皱紧,她是靠胡兰笙的关系才入了队,闻青云自然对她也多加照顾,所以难免会有人不服气。
自己辛辛苦苦层层选拔才争取到的名额,凭什么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轻而易举就得到了?
胡兰笙虽然嘴上从不说什么,但却给知识储备还相对贫瘠的蓝图布置了更为繁重的任务,很多数据她都搞不懂,经常要查文献到后半夜。
闻奈与蓝图睡一间屋子,对此情况再清楚不过了。
蓝图垮起张小黑脸,说:“我忙得很,忙死了。”队员都不是很看得惯关系户,表面上笑脸相迎,实际上都很鄙视她,这些蓝图都心知肚明,所以相比于每天外出的辛苦,蓝图更不喜欢呆在保护站,虚与委蛇才是最麻烦的事情。
“吃不吃奶酪干?”闻奈晃了晃手,问她。
病恹恹的蓝图眼神微亮,“要吃,哪儿来的?”
“站长今天去了附近的村镇采买物资,我托他帮我换的。”闻奈淡淡地说。
那是个被塑料薄膜包裹得很严实的奶酪干,蓝图小心翼翼地展开,掰了一小块儿塞进嘴里,眯上眼睛刚咂了下嘴,倏地脸色一变,“呕——”,“我靠,这么腥!”
闻奈说话都带着轻快的笑意,“明天小武哥带我巡逻,你去不去?”
“去去去!”蓝图忙不迭道,刚擦了下嘴,“呕——”
当时的她没想到这件事即将成为她此生最刻骨铭心的回忆。
可可西里蒙古语为“青色的山梁”,也是盗猎藏羚羊最严重的地区,血腥与杀戮是笼罩在这片净土上的乌云,索南达杰保护站应运而生。
在可可西里的第十一天,骄阳似火,绿草如茵,一望无际。
小武哥是本地人,总背着把长杆的老式□□,说话的时候不敢看别人的眼睛,因为容易脸红,他操着一口抑扬顿挫的音调,问,“两位老师,照片拍得够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