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想什么了,好在紧接着便听见他继续道:“放心,她肚子里的孩子,若生出来是个儿郎,只会养在你膝下。”
沈兰宜刚松了一口气,又听得他这样“体贴”的话,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好贴心,好……轻描淡写。女人的肚皮好似天生就该归他管束。
她勉强笑了两声,道:“我听旁人说,这养了的孩子,也是要算在子女宫里的。我……我还年轻,我不愿意养别人的孩子,怕耽误了自己的亲缘。”
“哦?”谭清让没想到她竟不是为了这个打算,才开口替吴语秾跟他要东西,他眉稍挂着几分讶色,道:“你果真是这样想的?”
沈兰宜打着哈哈带过这句话,又道:“说起这个,郎君,府上如今女子多,有孕的都不少,我先前听闻有一个游方女医医术高明,想请她到家里来看看。”
大房不止吴语秾有孕,今年年初才成婚的小弟谭清甫,才娶进门不久的梁家姑娘前两日诊出来已经有了身子,谭清文的院子里,也有通房怀了。
“女医的医术大差不差,盛名之下恐怕难副,”谭清让道:“不过,你愿意请,请来便是。”
沈兰宜心里啐了一声,道才不是。
那位贺娘子的本事,她前世是见识过的,无论大疾小痛,她统统都能治。那些女子间难言的病症,更是治得得心应手。
然而他不阻拦就好,沈兰宜目的达成,懒得同他分辩。
或许是要擢升了心情不错,用过饭后又小喝了两杯,谭清让还有同她开玩笑的心情。
“今日,宜娘开了这么多次口,不知我这口该不该开?”
他的眼光在妻子身上来回逡巡,竟有些难以描述的欣赏意味。
沈兰宜扯扯嘴角,尬笑道:“三郎想说什么,我洗耳恭听。”
谭清让开口,夹杂着微微的酒气:“尚有公事要做,不若……宜娘替我磨墨。”
原来是打着红袖添香的主意。然而只是磨墨,沈兰宜倒也没有拒绝。
不知为何,谭清让在她的面前,是越来越不避讳提起朝野中的事情了。
前世,她越谨小慎微,周遭人反倒越对她不满,嫌她温吞、嫌她过于贤惠,越是做什么都不对。
可这一世,没了顾虑的她,行事愈发丢开了拘谨的影子,再抬头一看,却发现所有人,即使是许氏和谭清让,对她也没了前世那种苛刻的态度。
他们不是要贤妻吗?可若以贤的标准来看,她分明没有前世“贤”了。
微妙的感触让沈兰宜既痛快,又不痛快。
墨香染在指尖,沈兰宜磨着墨,心绪全然不在书房里。
谭清让不急着动笔,耐心等着她。
他似乎在读一封信。
字斟句酌地反复读过几回,才终于提起狼毫,饱蘸墨色,落笔回信。
而沈兰宜发着呆,眼神飘忽。
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滑落,直至落在了那封信上。
这信上的字迹确实有些功底,遒劲有力,像是出自名家之手。
笔墨间文辞并不繁冗,以至于尽管沈兰宜只是无意识地扫过一眼,依然捕捉到了一个名字。
她的目光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