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坐在范老爷子左侧的范礼，范思齐的亲哥哥。他手托着脸侧，声调不大，却能让全桌的人都清晰地听见：

“二弟，这不太合适吧。”

他在跟范思齐说话，却直直盯着言抱月，明明是笑着的，眼神却像淬了毒那般冷。

于是言抱月瞬间明白，知书的事，范礼已经知道了真相。

于是他也回给这位好大伯一个礼貌的笑，看见对方的脸色难以抑制地沉了下来。

这场交锋不过转瞬间的事，范思齐从容不迫地回答道：“有什么不合适的？”

“小言毕竟姓言。据我所知，你并未办任何领养手续，他的户口还在原来的家里。我知道小绵非常喜欢这孩子，可你们就算再宠小绵，也要有个度，不是什么人都能进范家的门的。”

他们兄弟俩的争锋向来不会浮于水面，这是第一次，范礼如此直白地向弟弟发难，是个人都能看出他笑意盈盈的脸上隐含的怒气。

神仙打架，凡人大气都不敢出，纷纷在心里感叹这个年过得真精彩。

范思齐毫不相让：“我自认为我主持的范家，不是什么顽固不化的守旧派。在我心里，没有什么比我儿子的感受更重要。”

“最重要的是，抱月是个有能力的孩子。他值得坐在这个位置上，这是父亲也承认的事情。”

“你！”范礼咬着牙，他看向范老爷子，就见父亲虽然皱着眉，却什么也没说。

气氛僵持着，可这时，原本强势的范思齐却突然转变了态度。

“好了，大哥，别生气。”他揉着眉心，略显疲惫的样子，“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大过年的，知书还出了事。早上宝宝生病，我也难受。但今天好歹是除夕，我们各退一步，现在好好过个年，行吗？”

范老爷子在这时发话了，象征性地数落两人一顿。

好话赖话全被弟弟说了的范礼没法再发作，只得也笑着抱歉，活跃气氛，让宴会继续。

位于风暴中心的言抱月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低眉垂目，看不穿心思。一直等到宴会散场，都再没有和他有关的话题出现。

他按照约定准备回去陪范绵，走之前，望着不远处送客的范思齐和钟晴，想了想，还是跑了过去。

在送走一拨亲戚的间隙，他伸出手，拽了拽两个人的衣袖。

感受到他们低头看过来，言抱月张开嘴，又咬紧了唇。

在下一拨人到来前，少年的声音青涩：

“谢谢。”

钟晴和范思齐相视一笑，钟晴摸摸他的头，回应他：“没关系。去帮我们照看宝宝吧。”

亲自送完全部的亲戚，他们回屋看着人清点贺礼。大哥一家去医院看孩子了，估计要快十二点才回来，把活都推给两人干，脚不沾地的。

范思齐中途去了趟露台，点根烟缓解疲惫。

星点火光在夜色里摇曳，身后传来轮椅碾过地面的转动声，他回身：

“爸。”

他看着父亲盖着薄被的双腿，关切地说：“外面冷，您快回去吧。”

范老爷子的腿是五年前一场意外受的创伤，那之后就很难站起来，身体也不行了。

但他只是嫌弃地说：“一边去，这点冷还冷不死我。”

父子俩看着夜晚的天空，过年了，灿烂的烟花连绵不绝。

老人打破沉默：“你很看重那孩子。”

“啊，您说抱月？”范思齐笑了，“是的，我看重他。”

“我知道您想问我什么。确实，宝宝非常喜欢他，这是我让他进门的原因之一。”

男人抽了口烟，呼气袅袅：“他是个非常、非常聪明的孩子，至少在我这么多年的人生阅历里，从没见过这样的小孩。”

“可与此同时，他也是非常危险的孩子。太小了，还不擅长隐藏自己，狠戾、算计和偏执在我眼里都暴露得很明显。”

“但奇迹的是，他喜爱着宝宝，那份感情不比我们少，正向而真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