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阿宁看到的永远都是伤疤, 从未叫她注意到自己也是一只恶狠野蛮的野兽。
满身的凶性。
可眼下,这双盈盈秋水的眸子无措地望过来,里面都是他血色的倒影。
薛敖手上有那么多北蛮人的性命,却从未叫阿宁看过他杀人。
这是第一次, 他毫无遮掩地露出被血染红的双手。
“薛世子。”
前来接应的泽州府兵首领喊他:“如今蔺贼已伏诛,我等便在此地等七殿下与陆大人前来。”
他看了一眼地上死状惨烈的蔺荣,恭声道:“蔺贼慌乱之中逃窜。死于滚石之下,乃自作自受, 还请世子放心。”
闻言薛敖看了他一眼, 心道不愧是晏枭的心腹,行事果然妥当果断。
“晋县城东一侧的百年槐杨林中, 三块巨石之下, 带着你的人去挖开,里面是张氏略卖案的结果”, 见这位泽州府兵首领脸色大变,他皱眉道:“就当做是你家主子救了陆家人的回赠。”
“多谢薛世子。”
吉祥抹掉脸上的血,待看清薛敖的样子后,心下一紧。忙站在阿宁身前,挡住她的视线。
薛敖松了一口气,又没来由地燥乱起来。
他摆摆手,吩咐沈要歧与阿达安排好渝州卫兵与泽州驰援的府兵。那泽州府兵的首领见薛敖对渝州的事并未有掌权之意,倒是松了口气,带着人前往晋县那处埋骨地。
晋县短短两个月内遭受太多,百姓惨死,又流离失所,如今满目疮痍,叫阿宁忍不住随之叹气。
她虽恨那日的人性凉薄,但却不能将整个晋县的百姓都视作奸恶小人。
兄长在信上写道: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一句话点醒阿宁。
她不愿与蔺荣之辈共沉沦,在大好的年华里充斥着焦虑与怨恨。腐木枯松是败掉的蛀虫,而他们,是狂风,亦是青空。
阿宁拨开挡在身前的吉祥。
“陆姑娘”
阿宁置若罔闻,脚步轻快地朝着银袍少年走过去。
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傻子在想什么。
生自战乱不绝的辽东,虽是生来病弱,但她并不是见不得血腥的菟丝花。
洁白的绣鞋踏在血水中,鞋面的海棠花心溅上绯色一点,染上团团锦簇的瑰丽。
阿宁握住了那双藏在背后的双手。
她的手很小,又很软,抓着薛敖的时候,总是叫他担心会弄伤小姑娘。
似有似无的凉。
“你在看什么?”
薛敖周身血污,紧张地咽下口水,好像只消对方一句话,他就能溃不成军。
阿宁微蹙秀气的眉毛。
“在看——”,她忽然仰起头,晃动薛敖的手掌,“我的心上人啊。”
薛敖怔愣住,圆眼里有些懵懂,更多的是在撒娇的阿宁。
“我做了核桃糕”,阿宁贴上他,笑道:“不洗手,不许吃。”
心跳鼓动耳膜,周遭嘈杂的一切都遏制不住滚烫的怦然。
兵荒马乱,一片狼藉。
雨停了,他的心里一片潮湿
蔺家因着蔺荣险些落得个被流放的境地,倒是蔺争在西南边关又立下战功,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