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起。
和这道声音一起响起的,还有轮椅轱辘辗转过卵石的声音。
这道声音便是清池都能听得出来,这人命不久矣。
可是令人奇怪的是,明明是那样没有活气的声音,偏偏里面又含有一道坚韧,仿佛支撑他的身体,另外有一道气。
只要这道气还在,精神在,这命不久矣的人,也能继续活着。
“原来是荣安王。”顾文知淡淡地道,熟悉他的人,自然在这时也能够听出他声音里的一些不悦。
很快清池就看到了这位摄政王殿下的真面目。
侍卫推着轮椅,轮椅里的人穿着一件极为厚实的大氅,那是深沉的黑色,他仿佛就深深地陷在里边,看起来十分的清瘦。
他们身后是幽幽淡淡的轻烟雾,仿佛是那轮明月降下的,远处的喧嚣,和宫门这儿过于的幽冷形成对比。那菊花、金桂在明月的金光下都仿佛有一种幽泛的冷,像是秋天的霜。
人也似鬼,似幽魂。
在轮椅之中,那一身华服更似是埋葬了他的坟墓。
顾文知和这位“荣安王”聊着,作为内眷的她,理所应当也该和他身后的那位侍卫一样沉默不说话。
但是,若是安分了的清池,就不是清池了。
她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了轮椅上的人的身上。
清池同宁司君那三年也学过一些相命相骨之术的。
他的肌肤之间少了一层血色,就在幽淡的月光之下更像是蜡雪般的不真实。
就算是极其俊美的容颜,在这种病色的影响下,也很难让人有中俊美的实感。只觉得他阴森可怕,仿佛是夜里冒出来的男鬼,是要吸人血的。
“这位是嫂夫人?”忽然,听着病秧子轻轻笑着问,口吻听起来不像是尊重,却也没有取笑,只是开着玩笑般。
清池的视线被他捉着了。
他长眉连娟,面若观音。
眉心一点朱砂痣。
一顾盼之间,令人如醉寒潭,冷冷萋萋。
清池视线也颤了一下,避开了。
顾文知握着她的手温暖,是来自人间的气息,同时也带着对她的抚慰。
“我在。”他很轻地说了一声。
随即又向这位荣安王道话:“荣安王殿下,我家娘子胆小,您就莫要吓她了。”
荣安王语气温柔:“顾相你比我大些,我唤一声嫂夫人哪里不合适了。”
顾文知护着清池,淡淡地道:“您是贵人,怎能折煞自己。”
“顾相还是这一套啊。”荣安王倒是一点也不意外他的作风,只是那双眼轻瞥了下清池,仿佛杨柳枝般轻柔。“那本王也祝你们长相厮守,顾相人虽古板了些,却是一个不错的人。”
清池不知他说这话的意义何在,只是福了福身,“妾身多谢王爷的赐福。”
荣安王还欲说些什么,只是忽而他苍白的脸上挤上了一抹红晕。
他抬袖掩去,是撕心裂肺的闷咳。
他身上一直沉默的魁梧侍卫脸色也猛然难看了起来。
过了许久,荣安王似乎缓和了过来,只是那薄唇上仿佛沾了些血色,亦或者是月光落得太浅,清池看错了。
“见笑了。”
顾文知习以为常,“夜色晚了,荣安王殿下还是早些休息吧。明日的早朝,恐怕不会太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