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 指尖抖得像是一蓬随风飘荡的杂草,“您之前不也同意了我与殿下的事情吗?为何要……”
“今时已不同往日。”老夫人平静地打断他的话, 如是道。
“有何处不同?”他握手成拳,下意识地掐紧了手心,而后又徒然地松开。
原本该衣锦还乡、意气风发的常胜将军,此刻却满眼无力。那双澄澈的眼睛依旧明亮, 像是浸在晨雾中的黑曜石。
“君心不变,我心不改。我与殿下情投意合, 与从前有何处不同?”他抿紧了唇,脸色是少有的苍白。
老夫人有了片刻的心软。
这毕竟是她唯一剩下的儿子, 是她看着长大的骨肉。她长长叹息一声, 饱含怜惜地看着面前的青年人,低声劝哄道:
“明旭,从前她可以做你的同道者,可以做你的枕边人,可往后, 她便是你的君主,是大昭的皇帝。”
长公主的驸马, 可以继续横刀策马、报效家国,继续履行先辈未曾完成的遗愿——虽然驸马继续从军也有些难度。可是,皇帝的枕边人,只能丢下一切,每日坐在四四方方的庭院中,等待君主赐下的那一点恩泽。
“明旭,那不是能与你厮守的爱人。”她为已经成人的儿子理了理衣*七*七*整*理襟,继续劝道:
“听为娘的话,重新寻个贵女成婚。现在不喜欢也没关系,等你与新妇有了子嗣,有了家庭,自然能有眷侣间的温情。”
“听为娘的话,好不好?”老夫人的声音很温柔,潺潺如流水,泠泠若雅乐。
但裴少煊却听得遍体生寒。他看着面前这个雍容华贵、温柔端庄的老妇人,猛地跪了下去。
额头与冰冷的地面相撞,发出沉闷的碰撞声。他再次伏地叩首,久久不动。
“明旭,你起来。”老夫人的脸色一下子便冷了下去,痛心疾首地斥道:“裴少煊,你这是何意?”
“恕难从命。母亲,我已与殿下许下了白头之约,此生不负。”跪在地上的人重重地三叩首,一字一句地回道。
老夫人不曾想到,一向还算孝顺的儿子会这样忤逆自己,气得煞白了脸色,捂住胸口连连后退,毫不留情地骂道:“裴少煊,你当真志短若此?要抛弃大好前程,到后宫里做个任人摆布的玩意儿?”
“……是。”
“好,好,好!”老夫人气极反笑,高声喝令院中仆从传来家法。
跪着的人面色没有丝毫改变。他平静地除了身上的轻甲,褪去了外裳,对着战战兢兢赶来的仆从,徐徐道:“惹怒母亲,是我之错。你们且动手吧。”
家丁托着狰狞的鞭子,看了眼地上的小侯爷,又看了眼盛怒的老夫人,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拿起鞭子抽了下去。
这鞭子除了手柄是光滑的之外,浑身都布满了狰狞的倒刺。一鞭子下去,便见了血。鲜红的血落在玉色的里衣上,仿佛雪映红梅,刺眼而夺目。
浅淡的血腥气出现在寒冷的冬夜里,刺鼻极了。
周围的侍从看着小侯爷满身的鲜血,求情的求情,劝和的劝和。
怎料这母子俩是如出一辙的固执。
老夫人不为所动地转过了身,受罚的人也丝毫不顾身边人的哀求,坚决不肯说一句软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