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世界的划分(2 / 4)

乖乖地去穿假肢,配合康复。

母亲劝他歇一歇,不要那么急。

他说没事,躺久了后背肌肉不怎么舒服。

可是天渐渐的热了,硅胶套又闷又痒,他总是忍不住地想要去挠。

汗水就贴在磨出的伤口上,刺激地更加疼痛。

罗森自暴自弃会想,还不如这块神经就彻底坏死了得了,也免得遭那么多罪。

以前的军靴裹不住假肢,穿起来晃晃荡荡,就换了运动鞋,后来母亲把运动鞋刷了,让他穿帆布鞋,又因为运动鞋有坡度,换鞋后的差度会很难受,不得不去找假肢公司调。

而假肢公司调整过程是很费时的,因为他们自己试戴不了,所以必须根据患者的反馈不断微调。

更麻烦的是,他不能每次都去假肢公司解决问题。

于是在一次次站走难安中,他终于学会了自己调整,拧动螺丝,脚板相对着迎面骨稍微外旋一点,就慢慢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

他才松下一口气,露出一丝笑意。

曾经穿梭在废墟中,闯过一关关训练的军校生,竟因几颗螺丝满头大汗。

一滴滴砸在手臂和地面上。

没有人知道他的艰辛。

这些隐秘的痛苦,细碎的疼痛,时时刻刻的折磨,只有他自己知道。

在假肢康复中心,见着有许多人已经能摆脱双杠,他也想早点摆脱双杠,就又收拾起自己的‘破罐子’,重新打气,面对前路。

一遍又一遍罔顾劝阻地走啊走啊,终于有一遍他觉得自己走得还不错,于是试着松开了扶着双杠的手,下一刻就是身体失衡,朝着地面狠狠摔了下去。

“啊!”

他吃痛叫着。

看见母亲含泪扑来的眼,听到那几乎在耳朵里起了茧子的话:“咱们不练了,乖,听话。”

罗森不肯,他转身扒着双杠站起来,继续练。

他并没有被母亲的心疼安抚,恰恰相反,他万分迫切想要摆脱这句话。

因为这句话意味着,他还不能自由地出去,去见来自外面的太阳。

他还是不行,还是不行…

“啊!”

又一次摔倒。

假肢康复中心里的病友们聚在一起聊天,说到自己已经好几个月没去呼吸过新鲜的空气。

“以前不费吹灰之力的事,现在看到别人,我满心的羡慕啊…”

“害!会好的,加油啊!”

“你也是。”

罗森不停地走,不停地走。

直到幻肢的痛感加剧,他浑身颤栗,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

好疼…

救命…

他感觉自己要喘不过气了,再也没法集中注意力,松开双杠去抱自己的腿,一头就撞了上去。

“…”

接受腔是硬的,和自己的肉身完全没法比。

煎熬,焦虑,失眠。

一夜又一夜的过。

他要像一个幼儿一样,重新训练自己的肢体。

站立、双手扶杆行走、单手扶杆行走、单手拄拐杆内行走、单手挂拐杆外行走、丢拐行走、尝试上坡、下坡、楼梯。

是啊,这本来该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这本来该是日常里的事情。

现在怎么就变得这么难…

仅仅失去半条腿,他的日子就翻天覆地,堕入了无边的黑暗。

硅胶套可以充分地贴合残肢,不让空气钻空子,也可以调整假肢方向,让接受腔更充分的包裹。

可无论如何穿戴,只要感受到接受腔一丝滑动,不安的感觉就会立马将信心击败。

摔倒好像成了一种新的ptsd,只要有一点点征兆都令罗森恐惧。

失败始终萦绕着他,就像若拉的死和他失去的半截腿。

直到,某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再一次松开双杠,往前走,一步,两步,三步,四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