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这一箱顽器。
“父王不是一向讲究‘君子不役于物’,崇尚天然雅趣么?”林墨言道,“他怎么会打了这么一箱子金器玉器,还仅仅是用来给哥哥抓周?”
“用这样的物件抓周,未免太过张扬。”林莫怜感叹道,“我还以为母亲做不出这样出格的事情。”
“那是你们不了解。我当年的抓周宴,可谓声势浩大。”林墨轩感叹一声,手指松开任由各色物件滑入箱中,“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罢。”
随着金玉碰撞出的声响,少年的声音轻得仿佛是一声叹息:“水满则溢,月满则亏。这世间的道理,从来是都是物极必反,盛极而衰。”
“哥哥。”林莫愁下意识唤了一声。
“抱歉,我失言了。”林墨轩微微一笑,目光落在其他的箱笼上,“其他这些里面放的是什么?”
见林墨轩不愿多谈,林莫愁便也配合地转开话题:“我们还没来得及看呢!”她说着便随手打开了身边的箱子,“这是……”
“白蜡杆啊,原来是放在这里了。”林墨轩一挑眉,颇有兴致地拿起一杆枪,“这些是我一岁多的时候,父王为了日后教我学枪预备的。”
箱子里的白蜡杆长短不一,大约是为了适应使用者身高变化而准备的。林莫愁看着箱子里的长长短短的枪杆,一时默然无言。
白蜡杆洁白如玉,坚而不硬柔而不折,是做枪杆的最好材料。只是这样好的材料,难得却也十分难得。所以,无论是她还是墨言,他们跟随父王学枪的时候用的都是寻常兵器。
她看着兄长打开一个又一个箱笼,里面装的都是父王和母妃从前为哥哥准备的物品。顽器用具,习文学武,林林总总,不一而足。无论是备受父王宠爱的她,还是自幼被立为世子的墨言,父王都不曾为他们准备过这些。
是啊,大哥是嫡长子。她直到今日才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
回想起大半年前兄长刚刚回府之时,她自以为自己温柔体贴,主动示好接纳了兄长。如今想来,她是何其可笑,何其自负,何其居高临下,何其自以为是。
大哥是嫡长子,他本是这王府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他本就拥有这里的一切。她又有什么资格,敢在兄长面前说“接纳”二字?
只这一间库房,便足以看出父王曾经对哥哥是如何宠爱有加,又是如何寄予厚望。或许,当年,哥哥才是父王最期待的孩子。
只是后来……
林莫愁看着前方的兄弟二人谈笑风生,兄长兴致盎然地同幼弟分说着每一件物品的来历,可她却觉得……何其悲哀。
她下意识偏过头,看向同样落后一步的姐姐。林莫怜回望向妹妹,眼底是一模一样的悲凉。
从未见过哥哥有这番谈兴,或许是这些旧物勾起了过去美好的回忆,他才会难得有这般兴致。可是看着这样意气风发的长兄,她却忍不住想起……夏宁城外,那个近乎疯魔的九宫楼主。
他流落江湖,无依无靠,衣食不继,性命难保,可偏偏……他记得从前。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还有父王和母亲对他近乎溺爱的偏宠。
难怪他对于父母那般执着,难怪他把自己折磨成这般病态而扭曲的模样。或许对于兄长而言,早早记事并不是幸运,而是一种极致的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