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沙发上的曲知恒, 眼神一怔,寂寥的眼神中带有似火柴擦亮瞬间的微光,然后随即亮了又灭, 惹他蹙着眉头闭了闭双眼。
他睁开眼,略微垂眸,声音有些疲惫:
“我从未怀疑过你的真诚,可是……”
本想将很多话直接带进了坟墓里,可眼下却只能无奈地告诉她:“在很多年前,我在瑞士接受治疗的时候,就得知, 我的幻觉不可能根治, 只会愈演愈烈。”
“我用了二十多年,都无法做到与这些痛苦和解,最终的结果是失控, 即便我不做任何死亡计划,我也很有可能在某个夜晚, 听从我耳边声音的驱使, 自我了结……”
“所谓的治疗手段,那就是不断服药,失控的时候打镇定剂, 或者直接将我关起来困住,去处一切可以自我了结的可能性。”
“可你知道,如果我失去支配人生的权利, 那还不如在我清醒的时候, 体面地选择一种我愿意接受的方式……”
他之前对凌疏提及病情的时候不过寥寥数语, 有限的信息让凌疏以为是他不愿意治疗,或是他没有忍耐痛苦的勇气……
几天前凌疏只要一听到这些事, 反应都会很剧烈,可如今,她却躺在他怀里,格外安静。
她怔怔地望着那壁炉中跳跃的火焰,那铺面而来的热风让她的脸庞照得发红,也将她的眼圈灼得发红。
但是这次她连大喊大叫的可能性都没有了。
拯救曲知恒这件事,就像她一厢情愿想要挽救失败婚姻中的母亲是一样的,她只不过是其中一环。
正因为她是凌疏,是一个完全独立于曲知恒和母亲的个体,任凭她有再强的共情能力,也无法真正做到感同身受。
有一种极致的无力感,不是歇斯底里,而是窒息般仿佛能将人吞噬的沉默。
“曲知恒,你说的这些,我都听明白的。”
这一次,她的回答充满着清醒和理智。
“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本可以下船但是选择不下船的1900,但是现在我突然发现,你是根本无法下船的1900,下船这件事,已经不遵从你的个人意志了。”
尽管壁炉就在眼前,但是凌疏还是感到一种极致的冷,让她忍不住蜷缩成一团,抱紧手臂,紧闭着双眼去对抗这精神上的严寒。
原来人的绝望如果不以眼泪的形式,就会以其他任何一种痛苦降临,虽迟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