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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契约搁置得正巧。

那刘仄依旧半死不活地趴在地上。江泫皱着眉头用灵识探了,发现丹药喂过,现在他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便就这么让他躺在地上,背着乌序另寻了一家住户,正巧是这里的村医。

村医三四十岁,步履沉缓,眼下吊着两轮青黑,一副命不久矣的萎相。

许是此前黑衣人的缘故,这些人对外头来的人十分恐惧。再者江泫身上带着两柄剑,神色冷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听他说要借宿,这人忙不迭点头应了,按照江泫的要求连滚带爬地收拾出一张干净的床铺。

乌序被放上了床,村医翻找出来一套儿子的旧衣,又满头大汗地为他擦洗身体、用药包扎,一番捣鼓之后,少年看上去总算好了一些。

此前听宗内弟子议论,说净玄峰上没一个长得丑的。乌序亦是如此。

他一贯是长得漂亮的,面容苍白,气质略阴柔,漂亮得雌雄莫辨。在净玄峰的时候,被岑玉危和孟林的小厨房养得很好,面上好不容易多了几分血色,现在却像被平白倒扣了好几年,状态比起入宗之前更差,残无人色、瘦骨嶙峋。

村医为他包扎的时候,江泫就在边上。

此前灵识潦草一扫,衣物掀开一见躯体上的旧伤,更觉触目惊心。萧弦说风迁是中途捡到乌序的,碰见他的时候,他正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血衣,在洛岭漫无目的地游荡。

游荡的那段时间,因为异于常人的特征,一定被人或者修士当作妖物驱赶过,身上留有不少符咒烧灼过的痕迹。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讨厌,被打了、被赶了,就默默地离开,继续走自己的路。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直到被风迁捡到,将他捯饬干净又换了一身衣服,带在身边。

可这衣物如今也被山林里的荆棘划破了,不能要了。

洒在伤口上除了村医家里的金疮药,还有江泫随身携带的灵丹碾成的丹药粉末。乌序是修士,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效果更好。

忙完之后,村医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准备退出去。江泫叫住他,从乾坤袋中抽出一符纸,划纸滴血添了几道,随后掷了出去。

“驱邪除秽。”他没再看那村医,淡淡道,“无事不要去别人坟头闲逛,秽气缠身。”

那符纸拍上额头,灵力渡入,那村医顿觉浑身一轻。心知自己碰上了大人物,忙不迭一鞠躬一点头,退出去了。

房中安静下来。江泫独自坐了会,手搭在乌序的手腕上,慢慢地给他输送灵力。

他太累了,精疲力竭了,早在林海之中便昏迷过去。他能好好睡一觉江泫自然高兴,觉睡好、休息好了,人才会有精神,才会慢慢好起来。

一刻钟后,江泫收回了手。他拉开门走出去,发现外面天完全黑了。

小村里头没有报时的打更人,江泫略一掐算,发现已经到了戌时末。夜里寒风凌冽,村里头静悄悄的,偶有几家窗户透出油灯的光亮。

这小村实在死寂,身处洛岭极北林海的边缘,连生命力似乎也一同被这繁茂的林海蚕食了。在院中站了一会,他又走了回去,重新关上门,在乌序床边坐下。村医走时留了煤油灯,由于窗户漏风、火苗摇动,灯影一闪,江泫立刻转头去看送生的剑穗。

那枚剑穗,回来之后他重新装到剑柄上了。只是此时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宿淮双仍旧没有回来。

明明才几个时辰,他竟觉得分别的时间已久得令他备受煎熬。走之前宿淮双握着他的手,承诺一个时辰之后一定会回来,到了如今,那点异于常人的温度似乎也已消却了,指尖摩挲之下只余温热,仿佛此前与他双掌相接只是错觉。

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之后,江泫呆了一呆,立刻分开了双手,抿唇取出此前未刻完的面具、一枚夜明珠,坐在榻前为乌序挡住光,垂首接着做白天没做完的事。

坐到后半夜,江泫忽然听见一阵敲门声。这声音微弱,似有若无,在这静夜之中来得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