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却是垂眸观察着杯上的雕花,偶然间视线扫向别处,那只剩一点轮廓的酒渍,握着杯子的手一顿,若是从此处摔落酒杯,倒是刚好能洒到那儿。
嬴政转了转杯子,无所谓地又喝了一口,罢了,早就猜测的事情得到证实而已,不值得惊讶。
完成父母给的任务,扶苏一秒从严肃变活泼,并且恢复了多动的本性,左看右看一点也不老实,显然心思已经飞出去了。
他还站着,还没有嬴政坐着高,小孩子嘛,倒也没人训斥他,他环顾着厅内,似乎在寻找什么好玩的地方。
实际上扶苏是在找破绽,可看来看去,视线中唯有那些瑟瑟发抖的奴仆最吸引他的视线。
从刚才被成蟜一句话吓得跪倒之后,除了端茶递水的其他还在跪着,没有主人的允许谁也不敢起来。
虽然主人对他们不满意,马上就要将他们打杀,可同时主人与王上也需要人伺候,所以他们需要将二人伺候周到再去死,仆人们不觉得悲哀,反而感激涕零,感激主人允许他们多活几个时辰。
他们的心思实在太好猜,看明白之后,扶苏只觉得一阵阵的窒息感席卷上来,他想弄死成蟜的心思更强烈了。
扶苏仔细看着这些人,也不知道在他扳倒成蟜之后,这些人还会不会活着。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过于善良了,像是老古董们经常批判的妇人之仁,成蟜的奴仆也许并不无辜。他们能出现在正厅里,说明正是在主人面前得用的,也许成蟜向赵国传递密信时,这些人就是信使,但扶苏依然会为他们轻如鸿毛的死法而悲痛。
不单是为了他们,更为了在这个时代挣扎求生的底层。若他们能有机会明辨是非,若他们可以选择,也许并不愿意为了成蟜背叛秦国,更不愿意被迫踏上一条掉脑袋的死路。
若是生在未来,他们可能像上辈子的扶苏一样,也许会遭遇童年不幸,之后的人生却可以自由自在地活着,然而生在先秦时代,他们只是砖石瓦砾,深埋进泥土里,仍然有人嫌弃他们硌脚。
看得久了,扶苏的情绪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激烈,但是他发现一个问题,这些人未免跪得太集中了,或者说,他们原本的站位太集中了。
正厅很宽阔,前后以一个巨大的屏风做隔断,分为前厅和后厅。前厅阳光充足,多用来待客,比如此刻扶苏他们就坐在前厅,后面则是用来储物和临时休憩,其实扶苏的寝殿跟这个格局有点像,都是能晒到太阳的地方住人,晒不到的地方放东西。
依照惯例,客人是不会踏足后厅的,除非喝醉了被主人挪过去休息。
既然如此,这些奴仆们为什么沿着屏风站了两排,一左一右,人为增加了屏风的长度,像是在故意阻止人去后厅似的,有这个必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