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小的拎着什么。我说是当家娘子送的冰点,他还不信呢!哼!小的就给他看了一眼,可给他馋坏了。话说李书簿家娘子去世三年了是不是,他还娶不娶啊,小的听说……”
面对吃食,严铄难得起了仔细品尝、而非速战速决以饱腹解渴的心思。
可这份享受,却频频被变声期少年那粗嘎的嗓子打断。一会儿是府衙众人的小道消息,一会儿是汴京冷饮铺的见闻,没几句正经话。
那些话如同破风而来的羽箭,好似不着边际要脱靶,实际上一句又一句,正中红心。让严铄放任自己,沉浸到一种奇妙的畅想中。
确实像陈小豆所说,虞凝霜是一位完美的娘子,和他在外人眼中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如果虞凝霜真的是他的娘子……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在牛乳酥山缥缈的冷气中晦暗交错。
顷刻之间,风吹雾散,露出一条直通山巅的石径,给严铄指明了方向,让他得见心中真正的渴望。
严铄好静,常觉得自己这个小厮儿太过呱噪。
然而今日,他却并未责令对方安静,反倒觉得小豆今日开口所言,句句动听。
一经又一纬,替他编织出更瑰丽具体的梦境。
还是陈小豆自己说累了,口干舌燥地住了口。
他方才言说有主簿眼馋严铄的冰点,他自己又何尝不是?眼见着自家阿郎不疾不徐地吃着牛乳酥山,尤其是他还深知那冰沙滋味有多好,陈小豆可真是馋得口水直流。
幸好,他也有好吃的。
严铄便见陈小豆珍惜万分地打开腰间的小布袋,手指轻捻出了一块米白,美滋滋丢进嘴里。
这吃食很奇特,严铄并未见过。
它如一块被随手掰下来的豆腐,形状极不规则,表面坑坑洼洼。只是并不像豆腐那样是软的,而是硬的结块,因为陈小豆正如嚼糖果一般嚼着。
陈小豆的手里,有自己没见过的新奇吃食……
严铄忽有所感,状似无意地询问。
“小豆,你吃的是何物?”
“奶渣呀,娘子给的——”陈小豆一顿,反应过来。
“阿郎,您不会……不会没收到娘子的回礼罢?”
算了,陈小豆还是不要开口的好。
否则,一开口就是这率直而无辜的诘问,让严铄再一次认识到虞凝霜待自己,还没有待府中仆从上心。
梅开二度。
又一次因和虞凝霜相关的礼物事件受到冲击,严铄的神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捏紧了瓷勺。
他毫无经验,实在不知如何讨小娘子欢喜。
在他看来,他努力与虞凝霜多说几句话,精选了贺礼送她,甚至每日下值后不再府衙流连而是尽早归家……已是足够汲汲经营,骎骎以待。
可不知为何,他与虞凝霜回回交谈,都以对方的不耐和无奈告终。
闹了半天,他还是连府里的仆从都比不上。
如果说上一回问严铄“您不会没给娘子送礼罢?”只是惊讶的随口吐露。
这一回,就连陈小豆都感受出阿郎和娘子之间的古怪氛围。
尤其是看着严铄冰雕雪砌的脸,他吃奶渣都不敢吧唧嘴了。